沈凌臣触摸着墙壁上脉动的神经网络，某段枝条突然绽放成全息投影仪，一段二十年前的开发日志正在自动播放。
  陆闻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请德拉斐尔他们在对面入座：“严格来？说是实验品，图兰娜早一步想清楚嘞她要做的事情，所以在精灵族开放之前，现在这个游戏里给她开辟一个适合她生存的地方，还？要能让她接收更多知？识。”
  德拉斐尔沉默地凝视着圆厅中央的琥珀晶体。
  此？刻，晶体内部浮现出无数面孔——那些熬夜调试代码的研究员、在测试服反复刷副本的玩家、甚至包括叶蒙父母在医疗舱外祈祷的影像。
  “这是初代时间胶囊，”陆闻天将手？掌按在琥珀表面，晶体立刻分？解成数百万个全息档案，“当年项目组每个人都留下了给数字文明的信件，包括......”
  他突然停顿，调出份特殊档案。
  沈凌臣看？到？了陆闻天的父亲，陆伯父的脸。
  全息屏上显示着他三？年前录制的视频，背景是飘雪的北极科考站：“致未来？的数字公民，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那小子的胡闹在一定？程度上成功了......”
  镜头转到？一旁的一位科学？家，他举起培养皿，幽蓝的分？不清是生物还？是植物的东西，正在吞噬塑料垃圾，“请告诉德拉斐尔，他用自己的智慧操控数据流，制作黄金弓的能量回路，启发了我培育这种净化微生物......”
  陆闻天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给沈凌臣看？这位科学？家。
  “这位，是叶蒙的父亲。”
  沈凌臣忽然懵了：“谁？”
  此？时，对面的德拉斐尔轻笑一声：“就是你听到？的，你那个男朋友并不是什么外界来？的灵魂，他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类意识。”
  陆闻天看？了他一眼：“叶蒙是《与天》的测试期玩家，后来？，引起了觉醒后的德拉斐尔的注意，在我们与数字生命的关系陷入焦灼的时候……”
  他简单说了一下叶蒙的情况，沈凌臣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猛地站起来？：“我要去？找他。”
  “等等。”
  陆闻天制止了他：“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回到？现实了？！他在哪？！”
  陆闻天让他别激动，叶蒙身体不好，回到？现实也？还？有？很多事要做，这次他参与的项目也？有？很多后续工作需要配合。
  “他自己也？才知？道这些，肯定？也？需要消化的时间。”
  之后的会，沈凌臣都快听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叶蒙的事。
  “文明共生计划从来？不是单方面馈赠，”陆闻天调出月球背面的全息模型，“当你们在游戏里争论自由意志时，我们早已在现实世？界准备载体……” ”所以整个游戏都是......”
  “是培养皿也？是镜子。”陆闻天叹气，“虽然本意不该是这样，我当初也？真的只是想做个游戏，可从阿蛮出现开始，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也？许这样说，会让你们觉得人类傲慢，但人类在观察你们觉醒的过程，也？在重新认知？自己的局限。”
  “我们尚且不知？道是在哪个技术奇点，使你们觉醒了意识，包括你操纵数据，当我们以为这就是数字生命发展方向的时候，图兰娜站了出来？。”
  “她想人类展示了另一种可能性——数字生命也？会寻求成长和发展，她的存在才是令我们觉得无限惊喜……”
  沈凌臣这会儿已经冷静一点了，这话在他这个发小听来？有？些阴阳怪气。
  他也？能理解，毕竟德拉斐尔真的很难处理——他对人类没什么好感，偏偏只有？他能操纵数据，很危险。
  然而这一切也？跨入新阶段了——他对自己太过自信，才让他们里应外合的成功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毕竟数字生命的未来？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与叶蒙无关了。
  治疗仓响起提示音，身体监测、意识监测的仪器同时给出提醒，一对中年父母站在一起，含泪看？着室内，听见不远处的其他屋子传来？忙碌的声音。
  第88章
  过了很？久，在医护人员和研究人员的确认下，治疗仓才渐渐打开。
  叶蒙的眼睫在营养液蒸腾的雾气中颤动，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丝花香。 ”小蒙？”沙哑的呼唤像是穿过漫长时？空的裂缝。
  叶蒙试图转动眼球，却看到监测屏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他的身体比他记忆中更瘦削，但那些基因病变带来的不受控地感觉似乎已经没有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游戏角色，而是真正的躯体在呼吸。
  “别急，慢慢来。”父亲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沉稳，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情绪。
  叶蒙看到周围的研究人员正围着他忙得不可开交。
  在他们的交谈中，他知？道他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在治疗仓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
  他疲惫的闭上眼，看着治疗仓被调整后重新关闭，想起来了……
  为什么他在游戏里的时？候，每到封闭的地方，就？会觉得心理不适，甚至虚拟的身体都有一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他是真的不喜欢治疗仓。
  ……
  三个月后，叶蒙已经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当时？作为重要的治疗和研究对象，他依然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他端着饭碗，正在看网上的信息。
  两个月前？，《与天》中数字生命的事情成为了世界第？一大？新闻，如今它和另一个新闻依然是全世界媒体的头版头条。
  另一个自然就？是发？生在叶蒙身上的意识和记忆实验。
  一开始叶蒙可是被尴尬坏了，不过幸好，新闻上只是提到了他的身份。
  可网络上，网友们可是把公开过的视频都扒出来了，反复品鉴。
  网友们这才知？道，“叶蒙”这个npc居然真的是真人，可这次他们真的气不起来。
  【我竟然无意中参与了这么大？的项目，数字生命，数字生命？】
  【人生履历再加一条！】
  【那叶蒙还来不来游戏啊，我许愿他一辈子来游戏里当npc，我可以为了他不介意什么游戏平衡的呜呜呜！！！】
  叶蒙和沈凌臣的cp区也热闹。
  【所以只有我在意他跟沈大？佬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这我嗑的cp搞不好真的能成了吧？】
  【笑死，他们当时？最火最完整的那个cp向剪辑，现在全球播放量几十亿】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他们结婚了，务必全息直播】
  叶蒙的胳膊突然被碰了一下。
  “怎么了妈？”
  林女士看了一眼他在看的内容：“都醒过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联系过人家？？”
  叶蒙嚼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唔，我之前？想着等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林女士一脸“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现实里没交过朋友，紧张啦？”
  “难不成你还打算跟人家？当一辈子网友啊？”
  说多了，她也不想讨儿子嫌：“有人把这个给了陆闻天那孩子，他又通过他爸爸交给你爸，如今到了我手上，你自己看吧，我去工作了。”
  叶蒙看着手里的存储器，连上设备。
  全息场景，无数战斗和日常录像如星河倾泻——沈凌臣用三个月时？间，把他们相？遇后的每场战斗，和能在陆闻天那里找到的影像资料都做成了全息投影。
  【你又把我丢下了】
  【这次你要是再不来找我】
  【那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叶蒙忽然按住心口。
  当他凝视病房落地窗时？，玻璃倒影里偶尔会闪过暗精灵的尖耳——意识融合的副作用正在显现，不过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深夜，叶蒙在仪器的蜂鸣中突然惊醒。
  月光穿过百叶窗，在地面？织出条形码般的暗纹，他鬼使神差地对着空气比划游戏里的拉弓姿势。
  第？二天上午，叶蒙依然在高？速冲浪的时？候，爸妈给他安排的私人护理在外间听到敲门声，没过一会就？过来敲他的门。
  “叶蒙，有一位姓’章‘的的人来找你。”
  章？
  叶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让人进来——总归此时？能放进这里的，身份首先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门被打开，叶蒙的视线落在坐在轮椅的年轻人身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你好，你是……”
  “叶哥！”
  轮椅靠近到他旁边：“我是章二！”
  叶蒙睁大？眼睛。
  他们聊了很？久，叶蒙才知？道，章二之所以能来到这里找他，竟然是因为他们得的是同一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