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作者:
南山有鸟 更新:2025-03-03 11:07 字数:3527
谢宜瑶要是将上策和中策——尤其是前者——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直接地提出来, 那群大臣肯定是极力反对的。
所以她装作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认真地回道:“这件事不太急,朕还年轻着呢。”
又含笑道:“诸卿何必太过操心,守器大事朕当然会慎重考量的。”
储君之事被谢宜瑶就这样简单地应付过去了,但大臣们仍然没有放过“成婚”这个问题。谢宜瑶被说得烦了,干脆说:“俗话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朕若成婚,可不就乱了这道理?还是说诸位想朕让步呢?”
谢宜瑶直接把话这样难听地说出来,又扯出了大臣们最在意的纲常,他们一时间也无言了。
这事也暂且揭过,然而谢宜瑶知道他们不会只提一次就善罢甘休的,以后还有得周旋,因此依然烦心。
其实谢宜瑶也不是完全是在诓大臣,她是真的不打算成婚,这样可避免“外戚”的隐患。更何况……
“陛下若是觉得闷,不如取一些冰来。”
谢宜瑶揉了揉眉心,望向说这话的人——裴贺,他现在没有任务在身的时候都会在宫中。
想来裴贺多半是看谢宜瑶面色不虞,误以为她是被这暑热所困,才说了这样的话。
“不必了,”谢宜瑶拒绝了裴贺的提议,“从乐游苑搬一次冰到这,不知要费多少人力。而且朕觉得殿内还算凉快,嘉言觉得热了?”
“那倒没有,”裴贺否认道,又问,“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有个能善解己意的人在身边,确实也挺舒心,谢宜瑶这样想着,便把这几天在朝堂上受的气都给倾吐了出来。
“他们那个语气,朕真是一想起来就觉来气!”就仿佛是在说,玩够了的话就回到该呆的地方去吧。“偏偏朕现在没空理会他们,否则……”谢宜瑶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还有许多事未定,她还需要这群旧人,不适合动手。
裴贺素来不太会安慰人的情绪,所以他只是试着说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能让陛下获益,与高门缔结关系也无妨。”
谢宜瑶知道裴贺只是提议,并不是要逼着她做什么,但她还是感到有些不悦。她挑挑眉,暂且没将心中的不满和一丝疑虑表现出来,解释道:“朕需要的是能以身犯险的共犯,而那些士族的最大目标就是保全门户,怎么可能甘愿冒着身家性命在明面上同朕站在一起?而夫家如果不能提供助力,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只会是阻碍。”
谢宜瑶先前与王均离婚后没有再婚,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她重活后一直没有精力投身于情爱反倒是其次。
裴贺闻言低眉道:“是我唐突了。”
这人情绪不太对,可谢宜瑶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追问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要她反过来去安慰裴贺也是没可能的,于是她直接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最近京城还算安稳,其他人也干得不错,朕想着你也不必日日都往外跑。如今飞鸢和怀香各有各的事要做,灵鹊管着朕殿中诸多事务也够忙碌了,所以难免会有疏忽。”
谢宜瑶没把话说尽,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她将最关键的部分交给了裴贺。
裴贺想起当年开始为谢宜瑶做事的那段时间里,她常和他说会用他所长,不致明珠暗投。那个时候他以为她是打算要将他引入官场,或是替她处理案牍,亦或是出谋划策……种种猜想最终都落了空,他成了谢宜瑶在暗中的一把刀。
这条路裴贺走得也不是很顺利,好在他从未办砸过什么事,时至今日他相信自己仍然是谢宜瑶最好用的一把刀。
裴贺向来认为在谢宜瑶眼中,自己和灵鹊、飞鸢和沈蕴芳其实是不一样的。刀用钝了,随时可以更换,自己还能留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还有价值。直到方才,他从谢宜口中听见了共犯这个词。
裴贺没多斟酌便脱口道:“陛下是想让我常在宫中服侍吗?”
“以你的意见为准。”
谢宜瑶眨眨眼,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裴贺却知道绝非如此,她是在命令,他没有别的选择。就像先前的欲言又止,也只是把开口请求的责任放在了他的身上。
谢宜瑶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裴贺自认处在私的一边。他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在百官的体系中有一个位置的,和什么顾确萧弦不一样,就连黄玄也……可是他也知道,这并不意味着谢宜瑶会为了私而舍弃公。
如今谢宜瑶想要监察京城和地方的百官能名
正言顺地做,确实是不大用得上裴贺这群人了。而宫中,即使有许多保护着她的力量,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了。
因此会把他调回来,也再正常不过。
“陛下最需要我在哪,便让我在哪里吧。”
谢宜瑶听了裴贺的回答,倒没多开心,扯了扯嘴角,道:“说得这么肉麻做什么。”
谢宜瑶认为裴贺算是为数不多熟悉她的人之一,不然以她对宫禁安全的严谨程度,是不会让人轻易厕身其间的。
她不知裴贺有这么多心思,倒不是猜不到,只是没去揣摩而已。
地方上送来的军书与奏表还没处理完,烦心事也只能先搁在一边,谢宜瑶咬咬牙花了个把时辰把堆积的文书都处理完了,才终于找到一点喘息的空间。
不过所谓的休息时间,也仍是在阅读典籍。外面日头太晒,谢宜瑶实在不想外出。
看谢宜瑶在这坐了有大半天,裴贺终于在给她端来点心的时候忍不住嘟囔道:“陛下该要劳逸结合才是。”
谢宜瑶本来是在看先代的史书,正读到篇挺枯燥的传记,一听到裴贺的叮嘱,注意力立刻就从文字间飘走了。
“你怎么和灵鹊越来越像了?怪啰嗦的。”
裴贺听出她的语气不算严肃,边得寸进尺道:“是陛下太不顾着自己的身体了。”
虽然说得有些直白和冒犯,但裴贺心里其实很忐忑,他怕自己的关心显得多余,因此说出口时还小心翼翼。
裴贺现在才能多理解一点灵鹊的心态,谢宜瑶不一定会听旁人的建议,但还是会忍不住要说出口。
从前还是公主的时候,谢宜瑶能做的事有限,而且有个具体的目标,总归能看得到头。可成了皇帝后,需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了,而谢宜瑶一旦忙起来总是忘了休息,就连所谓的休息也是在案前坐着读书,旁人看了会担心再正常不过。
但谢宜瑶并不服软:“怀香她就不怎么会说我。”
“在这方面沈娘子和陛下也是旗鼓相当。陛下不也劝过她注意身体吗?事情是没有做完的时候的,这是陛下说过的吧。”
“唔。”
劝别人和对自己是两码事,谢宜瑶知道裴贺说得很在理,不仅是身体的问题,一个称职的君主应该有能力让底下的官吏们把他们分内的事情办好的。事必躬亲固然能以励精图治为荣,但也是能力有缺的表现。
裴贺话里话外都没这个意思,但谢宜瑶却想到了这一层,因此起初打算用来反驳的话也吞了回去。
看谢宜瑶不说话,裴贺以为她固执己见,叹了口气,道:“陛下不是要厉行节俭吗?天快暗了,若要继续看书,就得点好多灯……”
“朕知道了。”
或许是发现自己因为理亏而暂时处于弱势的一方,为了能立马掌控局面,谢宜瑶赶紧中断了这段对话。
“既然快到黄昏了,想必外头也没那么热了,那就去华林园里走走吧。”
裴贺没想到谢宜瑶会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一时愣了愣。
……
从华林园回到寝殿,再用过夕食,天已经黑透了。
说来惭愧,虽然南国近十年来和再往前几十年比还算富庶,但要和真的盛世相比还是有些“贫困”。每日沐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恐怕只有皇家和少数富户能负担得起这样“奢侈”的行为。
若是冬日,用温热的水沐浴完,还容易让寒气入体。但现在是夏日,这几天又很炎热,于是谢宜瑶一回寝殿就吩咐要沐浴的水,还让也准备了宫人们的份,以便她们都能在浴兰节好好地清洗一番“污秽”而躲避“恶”事。
宫中信这个的人肯定很多,她想。
灵鹊因此更加忙碌,宫中尤其是皇帝寝殿这边的事务平日都统一由她管理,好在有裴贺在身边,谢宜瑶倒也没觉得不自在。
她优哉游哉地沐浴完,将头发上的水擦去大半,剩下的一点潮湿在仲夏夜晚很容易飘散。
睡前,她本来是打算再看会书的,但一想到今天白日里裴贺说过的那句“厉行节俭”,又想到明天势必会有更多的文书需要她看,谢宜瑶顿时了失了兴致。
可惜她现在压根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干什么了。现在还流不流行打樗蒲?要不要喊几个宫人来……
心里这么胡乱想着,灵鹊从外头进来了,谢宜瑶一眼看出她也已经沐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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