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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作者:陈悟      更新:2025-03-14 12:04      字数:3723
  
  “在我家住了几日。”百里昀回过神来回答。
  “那大人要走了,这狸猫岂不是没人喂养了?”人群中传来声音。
  林杳脸上闪过笑意,对,就这样问!
  “大人,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老伯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十分诚恳。“大人这狸猫甚是可爱,小老儿家中鼠患严重,粮食常被糟蹋,这狸猫机灵,若能将它领养回去,既能解决鼠患,也能让这狸猫有个宽敞的地方玩耍。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我替狸猫谢谢老伯了。”
  在一声声送别与祝福之中,百姓离去了,百里昀却喊住了那位领养狸猫的老伯,与他低语了几句。
  林杳再看了看那狸猫最后几眼,退开几步转身想悄摸着回去拿自己的画具箱。
  肩膀上猛然搭上了一只手,林杳倒吸了一口初春清晨的冷气,调整了脸上的神情,带着大大的笑容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张扬的红色发带在微风中飞扬,对着旁人是笑吟吟的,对着她却是阴沉沉的。
  林杳睁着她的眼睛等了许久,没想到百里昀之来了句:“你那破箱子呢?”
  听到这话,林杳如释重负,本来她都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想到他就这样放她走了,立马快步,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景从放好行李,就看到院门口自家公子负手伫立。
  “公子,看什么呢?”景从走到他边上,在他的视角望了几眼,没看出什么名堂。
  “看你家少夫人那高兴的样儿。”百里昀回了句,哼笑了一声,“一天到晚就没心没肺的傻乐。”
  他都快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是他没说出的后半句话。
  那是永晏七年春三月,两人成婚。
  百里昀记得自己看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靠近我,别有用心。”
  本来读书就烦躁,百忙之中还要回来成个亲,成亲就成亲吧,等到拜完堂了才发现不是自己本身要娶的妻子,被人像猴一样戏耍。
  这是个人都会生气吧?是个人都会觉得她别有用心吧?
  冯家的这出闹剧,要是她不陪着演,哪里还会这么难以收场啊?
  没想到她的这位妻子倒是个胆大的,她这样回答。
  “是啊,我确实,别有用心。”林杳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一字一顿,“你又能怎样?”
  “公子,你刚和那老伯说什么了?”景从的话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让老伯给狸猫起个名字,有了名字就有了羁绊,念着这起名的缘分,那狸猫也许就不会再被丢弃了。”
  景从记起了那日,自家的少夫人从门外把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狸猫抱了回家,笑了笑:“是啊。”
  淡淡的晨光泛着微微的白色,铺在水波上,显现出如玉石般的光泽。
  “上任真累!”将全部行李搬到小舟上,景从已然生无可恋了。
  百里昀也靠在船上,目无神色,他不是头一回坐船了,两年前上任那一回坐船,他才发现自己一坐船就晕眩,胃里翻滚,难受得紧。
  偶有白鹭掠过水面,两岸是层叠的青山,云遮雾绕,看不明朗。
  老艄公欸乃一声,山水皆绿。
  林杳立在船头,与艄公闲聊。
  “阿公是当为本地的吗?”
  “非也。”老艄公握着长桨,乐呵呵地回答,“是我家小女嫁到了当为,我本在邻县,今早来给她送些家中鸡下的蛋,这娘家的吃食总归与夫家不同。”
  末了,又问,“姑娘这是打算去往何方啊?”
  “北方。”
  “姑娘瞧着不像北方人。”老艄公略感惊讶,“这面相与气质,看着倒像我们浔州的姑娘。”
  林杳笑了:“阿公看得不错,我祖籍黎州,自小在黎州长大。”
  老艄公尾音拖长“哦”了一声:“想来一同与你上船的那位小郎君是北方人士,姑娘是嫁去了北方啊。”
  林杳点头不语。
  其实不然,百里昀祖籍徽州,虽说一直在元安长大,但说到底还是南方人士。
  百里昀坐在狭窄的小舟内,对面是景从和一堆行李,水波摇晃,晃得他又有些许不舒服。
  他将头埋在膝间,缓了缓,侧目便瞧见了与艄公谈笑的林杳。
  少女立于船首,今日她着了浅蓝上衣白色下裳,腰间饰以绶带,绯红发带绾发,风一吹,衣袂裙裾与发带飞扬。
  真是一如既往,生龙活虎,左右逢源。
  第3章
  “百里大人,请移步刑部,元安府移交了命案等待大人处理。”
  马车檐角悬着的风铃晃荡,马蹄声有节奏地叩击着元安大街青石板路。
  车帘被微风轻轻撩起一角,隐约能窥见京都的繁华。
  林杳好奇地探出头,后背却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拉力把她扯了回来。
  林杳刚想回头骂人就听到车帘外一匹马飞驰而过的声音,余光瞥见一黑衣男子驾马而去。
  “骂呀。”百里昀视线落在她心有余悸的脸上,嘴角闪过一抹不屑的笑,“阔别元安才两年,你可别刚来元安脑袋就被马撞掉了。”
  林杳刚生出的感激之情立马荡然无存,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
  百里昀也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兴致。”
  林杳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听得直皱眉:“不是?有兴致也碍着你啦?你管这么宽,你……”
  百里昀一记飞眼就刀了过去。
  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林杳先败下阵来,想到百里昀以后对自己还有用,只能忍气吞声收起脸上质问的神情,大度地摆摆手:“你要问我什么你就说吧,一路上明里暗里点了我好几次,说我兴致高,你快问吧,再不问我都要被你点成骷髅了。”
  百里昀扯了扯嘴角,什么奇了八怪的比喻。
  “我管你有没有兴致。”
  死鸭子嘴硬。
  “你想问什么就问嘛!别藏着掖——”
  突然,景从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嘶鸣,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紧急停住。
  林杳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被百里昀猛的一推,又撞到了背后的马车车壁,痛得她直龇牙,正想抱怨几句,猛然想起什么,又胡乱摸了摸腰间,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玉佩没碎。
  待马车稍稍平缓,百里昀立马拉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景从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前方:“公子…前面……”
  没等景从说完,百里昀已经跳下了马车,快步向前方走去,群青色发带在车门处打了个卷儿就不见了。
  林杳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撩起裙摆也跟着下了马车。
  只见前方不远处,原本热闹的元安大街此时乱成了一团。
  “借过,借过。”林杳挤进人群,这才在人群最前头找到了百里昀。
  一朱柿色衣裳的女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纤细的四肢不自然地弯折着,关节处呈现出怪异的角度,面庞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几缕发丝黏在脸上,被血水浸湿,眼中的光彩已然消逝,只余下无尽的空洞,嘴角却是挂着笑,很是诡异,让人发怵。
  她躺在那一滩刺目的血泊之中,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那是血泊还是她朱柿色的衣裳。
  林杳一瞬间感到脊背发凉,捂着嘴巴脚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一股凉意自脚底伸起,直冲天灵盖。
  “景从,去把我的外袍拿过来。”
  百里昀转头对刚赶上来的景从说,景从应声,不一会儿就拿着他那件外袍过来了。
  百里昀接过外袍,盖住了朱柿色衣裳女子的尸体。
  间歇性的耳鸣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此刻细碎的人声才一点点渗透进来,林杳抬起手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开始落泪,慌忙胡乱抹掉。
  尸体,她在七岁的时候就见过了,但此刻看着朱柿色衣裳女子还未闭上的眼睛,她竟然从中读出了一丝苍凉与悲壮。
  百里昀抬头看向朱柿色衣裳女子所坠之楼。
  这是樽楼,元安大街上最负盛名的酒楼,一共三层,每层三丈多高。
  第三层中间一扇窗户开着,与朱柿色衣裳女子坠地之处位置相近,且没有围观者从那里探出头来,大致可以判定是从那里一跃而下的。
  樽楼底层全是散座,供普通顾客就餐,二楼和三楼是雅间,供有钱的顾客使用,若是从三楼坠下,那此女身份并不一般。
  不消片刻就有巡逻的带刀侍卫兵分两路,一路将樽楼门口围了起来,另一路上楼例行追问。
  “公子,刚才那坠楼案归刑部管吗?”
  “若非失足跌落,案件确实会移交。”
  他答得很严谨。
  此案生于闹市,甚至是在人群最多的樽楼,所坠落之人非富即贵,穿着鲜艳的朱柿色衣裳,围观者人多眼杂,众说纷纭,穿井得一人之事不消片刻便会人尽皆知,成为茶余饭后的以讹传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