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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作者:陈悟      更新:2025-03-14 12:04      字数:3624
  
  “先前我尊你敬你,叫你一句老师,而如今——”百里昀恶狠狠地说,“求你这般小人,我所不齿。”
  “百里昀你要知道。”查松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人只有被活活扒掉一层皮,所有的一切才会被重新塑造,而唯有改变,方才能使你获得新生。”
  “新生?靠向你这种人摇尾乞怜?”百里昀低低地笑了笑,而后声音赫然提高,“我本自足,何必乞求他人?”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查松年像是没听到他的谩骂一般,只是继续说道,“为人处事过于刚直,不知权变,则易败;善因势利导,柔韧圆融者,则立于不败之地。”
  “西楚霸王项羽,一生所向披靡,鲜少有败。巨鹿之役,以两万楚卒敌秦军十万之众,破秦军主力,以寡胜众,一战而定天下。然垓下之役一败,心若死灰,更无斗志,亦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于是自刎于乌江,而刘邦,能屈能伸,不以一时一地之得失而挫,未尝一蹶不振,故得天下。”
  “你如今一心求死,说得好听是为民,说得不好听,你是否也如那西楚霸王一般,了无斗志,心似已灰之木,只想着破釜沉舟,一命抵一命?”
  百里昀喉头钝钝的,发不出一丝反驳的声音。
  “你那夫人将你想得冰清玉洁的,却不知你内心深处真正的顾虑。”查松年嗤笑了一声。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百里昀抬眼呵斥了他一声。
  “阳谋,公平公正,公开透明;阴谋,隐蔽扭曲,欺诈阴暗,就扶玉一案来看,哪一种都对你的打击不少,朝堂并非学堂,多的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并非一腔赤忱便能一路走到底的,我不反对你保持正直,但望你通过此劫,提升处事识人的水准。”查松年语重心长地说,“你无害人之心,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唯有这般,方能尘尽光生,照破青山。”
  乍一听,倒真是为人师表。
  百里昀抬眼看他,查松年身着一袭青衫,袍服虽无鲜丽之色,却是质地上乘,剪裁合身,足以看出他身份不凡。
  其发束于冠内,几缕银丝悄然杂于青丝之间,面容之上,眼角已有细密纹路,双目仿若幽潭,深不见底。
  看着倒真不像乱臣贼子,反倒像个儒生,初见他的人又能如何知道,在这样一副儒雅的外表之下,却是心狠手辣。
  “你什么意思?”百里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努力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清明起来,喘着气问道,“这倒不像你这种佞臣会说的话,你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查松年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意:“你只要记住,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过于刚直,是会被人敲碎骨头的。”
  “你可别告诉我,你布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个道理?”
  百里昀冷笑,眯着眼睛打量他。
  “还有一点,莫要拙于言辞,巧言令色也并非坏事。”查松年叹了口气,起身拂开身上的褶皱,“我曾对你文章指导过一二,故而我知晓,你最擅长的便是知错就改。”
  脚步声渐远,铁链被举起又锁上的声音再度响起,远处水滴落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第19章
  “为何对我不离不弃?”
  “听说了吗?”元安大街一熟水摊上,有两位老汉在一边喝着熟水一边话家常,“前些日子刚上任的刑部侍郎,现在被贬北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另一位黑色粗布衣的老汉听了,出乎意料,故而声音陡然升高。
  “什么什么?孙老汉?吴老汉?什么事情?”听到声音,一旁的青衣青年立马搬着凳子来了。
  “就是前些日子刚上任的刑部侍郎百里大人啊啊!”吴老汉慢悠悠地喝了口熟水,“当时他方上任,便赶上了扶玉娘子一案,扶玉娘子与邓公公有染,整个元安沸沸扬扬,无人不知,这案件的凶手啊,必定是邓公公,主要就是这百里敢不敢的问题了。”
  吴老汉停顿了一下,卯足了大家都兴致,才继续道:“没承想,这百里大人倒是个烈性子,还真就敢!”
  他激昂地一拍桌子,又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听:“这后果可想而知,邓公公是谁?认为你家一句话的事情,就把他从那高高在上的侍郎之位给拉了下来,现在被贬到探州去当了个知州。”
  “哎!你们说说!”吴老汉无奈叹气,指了指头上的天空,“这官场呐,就像那风云变幻的天空,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保不准就乌云密布喽!”
  穿着青布衫的青年也跟着轻轻摇着头,叹息着说道:“可不嘛!好官留不住,坏官赶不走!”
  钱老汉本长叹了一口气,听他说了这话,吓得捂住了他的嘴巴:“说不得!说不得!”
  青衣青年拂开他的手,回到自己桌前,又端起碗愤愤地喝了一口熟水:“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
  “你们在这听这老汉胡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孩刚买完爱吃的零嘴,路过听了一耳,不屑说道。
  “你这小孩儿,哪凉快哪待着去!”钱老汉摆了摆手驱逐他,却不料被小身后的两名家丁打扮的壮汉给瞪了好几眼。
  “怎么和我说话的呢!”小孩一见他被家丁震慑住了,立马站上了一把没人坐的板凳,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姓什么吗?你知道我阿公是谁吗?”
  一连发出了三句疑问,小孩儿见眼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他这才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姓韩!我阿公乃是当朝同平章事!”
  “哦哟!”吴老汉压低了声音,“这是韩相的孙子啊!”
  “韩小郎君知道的肯定比这吴老汉详细。”底下有人窃窃私语,“定是吴老汉说错了,这韩小郎君才来阻拦。”
  韩佐耳尖,一听这话,心气一下子上来了,更加昂首挺胸:“这位郎君说得不错!”
  那窃窃私语的人一听他喊他“郎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请韩小郎君赐教。”
  收拾好一切东西,再度拜别百里退和云夫人后,百里昀上了马车。
  “林氏。”百里退叫住了欲上马车的林杳,“你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林杳依言收回了迈起的腿。
  “子书此番北上,虽看似被贬,实则擢升。”
  “请父亲赐教。”
  “原本在当为子书只是知县,而今此去探州,却是得了个知州的位置。”百里退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我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在子书低落的时候点点他,他心气高,怕是我现在同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儿媳明白了。”
  “栀年你带过去罢,还能帮衬一二,我们府上如今也用不到她。”云夫人同她说。
  “如何用不上?”林杳心下疑惑,“先前她的位置如今还让她做不就好了?”
  “反正你带上就成,栀年是个心细的,有她在我和你爹放心。”云夫人支支吾吾了一阵,方才这样说道。
  林杳听言,也不好在说什么了,于是朝他们行拜别礼,正欲走,却听百里退在后面又叫住了她:“探州不比元安,天寒地冻,你和子书去了,千万注意身体。”
  林杳笑着点头,又朝他们微微行了一礼,冒腰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百里昀就问:“我爹同你说了什么?”
  “你爹说,探州冷,让我照顾好你,别受凉了。”林杳说着把他不知何时被风吹到身前的鹅黄色发带拂到身后,“今日终于肯戴我送的发带了。”
  百里昀别扭地错开身:“我爹嘴硬,其实他想说的是让我们各自照顾好自己,再说了现在是夏日,能冷到哪里去?”
  真是知父莫若子啊!
  林杳笑着摇了摇头,朝他狡黠一笑:“山高路远,等到了探州,未必是夏日。”
  说完她别过头去,去瞧帘外风景。
  百里昀偷偷打量面前的女郎,她今日着的还是那一身曲尘色的衣裳,那颜色像是初生柳叶,一侧交领为鹅黄色,一直曳至裙摆,和他的发带是一样的颜色。
  思及此处,他也不知为什么竟弯了弯嘴角。
  快要行至桃树下的熟水摊,林杳见有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心下奇怪。
  随着马车靠近,她看到一小孩站在凳子上同大家侃侃而谈,而听他说话的人,个个都比他年长。
  林杳正觉得有趣呢,却听到小孩用稚嫩的声音说:“这刑部侍郎百里昀,真没你们想的那般好!你们以为是他冒死进谏,才入了诏狱吗?非也!他几次三番……”
  林杳立即把帘子放下,回头去看百里昀的脸色,外面稚嫩的童声源源不断地传进来,百里昀只是闭着眼睛,像是外面正在遭受非议的不是他一样。
  “景从,停车!天有些热,我想买熟水解解热。”
  马车一停林杳便一跃而下,正准备拿车凳的栀年那也不是,放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