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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作者:陈悟      更新:2025-03-14 12:04      字数:3620
  
  “没想到这天下竟还能有人能将潇夫抓住。”百里昀冲他笑了笑。
  李翩走的时候,微蓝的天逐渐颜色变深,也不知何时,朦胧的圆月挂在了树梢头,路旁的石柱灯已被下人掌亮,烛光将来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永晏十年隆冬,雕花窗外斑驳树影随着烛火映了进来,层层叠叠,落满了书案,百里昀提笔,于竹纸上添宇。
  “你家公子又在写什么呢?”林杳路过书房,远远地望过去,只见书房又是一灯温黄。
  “岁末总括。”景从回答,“每年都要写,还不让人看。”
  林杳了然,让他退下了,抬眼再次望去。
  “孟夏,嘉木繁荫,吾罹罪入狱。备尝酷刑,身满创痕,不欲辩白,心灰意冷。阖双目,坦然俟死期。吾妻至,立于吾前,燃我生念。”
  写至此处,他抬眼远望,恰好看到了不远处门框下立着的林杳。
  于是,他们目光交汇。
  门庭雪竹青青,他隔着草木扶疏,重新看向他这位别有用心的妻子时,忽觉之前心中所想,可笑至极。
  这一刻,他竟然想的是只要她站在他身边,别有用心又何妨?
  他突然明白了他爹为何要告老了。
  或许也不单单是为了他和二哥。
  或许是因为在风雪敲打窗扉的时候,有一盏永远属于他和娘的灯火,而那灯火的尽头是归路、是爱、是家。
  于是他又低下头,悬腕落笔。
  “吾得妻伴于侧,犹如风雪夜归人遇明灯一盏。病卧榻间,有人奉茶递水,雨倾如注,有人冒雨相迎,委屈受挫之时,有人宽慰吾心。”
  “往昔尝云,单枪匹马岂不快哉?今则冀有人伴我倚昏晓,有人同我览经史,有人陪我夜向深,有人与我酒同斟,有人共我瞻星汉,有人听我心中闷,有人解我意间纷。”
  也愿……
  回首向来,有人待于灯火阑珊中。
  而那人,是你。
  除夕那日,探州大街早集上熙熙攘攘,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光景。
  林杳走着走着,步子慢下来了,将手里那串刚买的冰糖葫芦,递到了一旁的百里昀嘴边去。
  “嗯?”拎着枝可依最新出的糕点的百里昀愣了一愣,却听他身侧女郎道,“可甜了!你一定要尝尝!特别特别好吃!”
  第41章
  “不明显吗?”
  这串冰糖葫芦她已经尝过一颗了, 百里昀低头盯着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一言不发,林杳下巴微微抬了抬, 将糖葫芦掉了个头:“这头没吃过, 吃这头。”
  话音未落,却见百里昀低下头来, 咬住了第二颗裹着晶莹糖衣的山楂果, 头一偏,直接将它褪了下来。
  “没手啊?”林杳瞪他。
  百里昀举起了拎满东西的双手,歪了歪头,下一瞬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皱巴在了一起, 喉咙里一阵翻涌,最终还是忍住没把那山楂果吐到地上。
  林杳忍住嘴角的笑意,拿出了手帕递给他,“哇”的一声,百里昀迫不及待地将那山楂果吐了出来:“这么酸?你还说甜?林杳你故意的吧?嗯?”
  本来他还得意着,但顷刻之间,那酸涩之感如同尖细的针, 猝不及防地扎入味蕾,舌尖上猛地涌起一阵强烈的刺激, 现在回味起来, 还直让他打颤。
  “没有啊。”林杳无辜地摇了摇头, 笑弯了眉眼, “你莫不是忘了不景山的山楂了?”
  百里昀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怕酸啊?我看你方才吃了一颗啊?”
  “早吐了。”
  “那你还说我不长记性?嗯?”百里昀立马发现了她话语中的漏洞,“你不也是?”
  林杳也不甘示弱, 昂起脑袋,镇定自若地回答:“我记得的, 只是需得这样你才更能相信它是甜的,不是吗?”
  其实她撒谎了,因为她确实忘记了探州城的山楂都是酸的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买。
  但是气势不能弱,所以她得反击回去。
  百里昀挑了挑眉,低下头叹了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
  林杳见他这般,当即笑了一声,开开心心地转过身往前走,于是雪地里又落下了一串脚印来。
  明媚鲜活的半见色鹤氅在北风中随着她的步伐飘荡,在百里昀看来,她鹤氅的颜色和她跃动的步伐远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毛茸茸的小鸡。
  他觉得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出来声。
  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东西有些多,你帮我提一些可好?”
  林杳低下头看了看,伸出了一只手:“给我吧。”
  百里昀掂量了一番,将较轻的几件给了她。
  “清晨的时候我说带上景从一块儿来,你非借口说景从有事。”林杳接过了物件。
  “我哪是什么借口?”百里昀打死也不承认,“我说的是事实。”
  言罢,他将剩余的物件一同转移到左手上去,右手悄悄地伸了出去。
  林杳双手都在鹤氅之中,不料就在这时,有只温暖的手猝不及防地探了进来,将她的左手牢牢牵住。
  林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缩手,瞪他:“你干什么?松手啊!”
  “不明显吗?”百里昀却是面不改色,悠悠然道,“牵手啊。”
  “百里昀你越界了吧?”林杳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又用力抽了抽手,“放手。”
  “我不。”百里昀却是又暗暗加重了力道,“你让我牵着,我们在外可是恩爱夫妻,不得做戏做全套装给百姓看?”
  言罢,他转头看她,偏头一笑,很是不怀好意,“还是说,你怕了?”
  “行,谁怕谁!”林杳轻哼一声,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百里昀却是心头一紧,瞬时如遭雷击,脑海刹那间空白一片,双眸轻瞠,心跳遽然加速。
  周遭的熙攘仿佛在这一瞬间渐渐隐去,他只能听闻得到自身心跳的声音于耳畔轰然作响。
  他身形略显僵滞,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条腿了,耳后泛起一抹可疑的绯红,却只是强作镇定地悄悄呼出一口气。
  林杳则是微微侧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浅笑,眸中尽是狡黠与快意,只是紧紧握着百里昀的手,道“你很热?手心都出汗了,握着不舒服,不想握了。”
  “休想。”
  ……
  昏暝之时,天悄然降雪,初时,雪若碎盐,疏落飘洒,未几,盐屑之雪渐化为轻羽,纷纭翩跹,大片大片自天空倾落而下。
  远处的群山仿若盖上了厚衾,唯余淡淡轮廓,恰似水墨画卷的淡墨数笔。
  庭院树木的枝柯皆被白雪点缀,恰似梨花盛放,永晏十年最后的昏黄余晖映在其上,泛着清冷的暖光。
  乾坤于岁末的飘雪中愈发显得纯粹,雪落簌簌,间或传来犬吠数声,还有户外孩童嬉闹追逐的欢声笑语。
  漫天飞雪,肆意飘洒,官舍张灯结彩,院子里梅树枝头的花儿开得疏落,却暗香浮动。
  林杳从书房里出来,看到了外头落雪,开心地跑了出去,伸出手去接那晶莹的雪花。
  “先前还说我澡雪。”跟在她身后的百里昀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笑着望向雪地中的女郎,小声嘀咕,“你不也是?”
  林杳回头,看见依靠在门框上的百里昀,狡黠地一笑,迅速搓了个雪球,朝着在门下傻站着的百里昀砸去。
  雪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朝着他飞了过去。
  百里昀根本来不及躲闪,雪球就“啪”的一声,在他的朱墨色鹤氅上炸开了花,就像是黑暗夜空中一束亮堂堂的烟花。
  只一瞬,却击中人心。
  百里昀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却勾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佯装不在意地拍了拍鹤氅上的余雪,随后迅速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用力搓成雪球,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林杳见状,赶忙转身就跑,百里昀却是手臂一扬,雪球就朝着她飞去。
  林杳一个侧身,雪球堪堪擦着她的衣角飞过,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你耍赖!”林杳叉着腰喘着粗气控诉,“你跟着二哥习过武!我们这样不公平!”
  “哦?”百里昀又蹲下抓起了一把雪,边搓便抬头问她,“那你说说,怎么样才算公平?”
  林杳指了指他身后的景从和栀年,招了招手,与百里昀谈条件:“他俩,来帮我。”
  “行!”百里昀笑了笑爽快地答应了,扭头对他们说,“你们可别对我手下留情啊。”
  林杳也不甘示弱,抛着自己手里刚揉起来的雪球,倒颇有些张狂的模样:“百里昀,你可不要大话说早了哦!”
  “是吗?”百里昀站起身来,将方才低头时垂坠在身前的鹅黄色发带往后一扬,“那就试试喽?”
  林杳一边跑一边弯腰抓起雪:“试就试!谁怕谁!”
  “啊啊嗷嗷嗷!”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嚎叫,“公子你别就追着我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