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
人间废料 更新:2025-03-17 14:23 字数:3509
搜寻进行到一半,她的仆役推门而入,环顾四周后悄然离去。
神经紧绷的我终于松了口气,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
反抗是有用的,我已长大了,我娘也有对我束手无策的时候。
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小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许多双脚纷至沓来。
一双熬得通红的眼透着疯狂,我干涩的眼透过床底的缝隙里,与之对了个正着。
我娘以极其扭曲的姿态趴伏在地,双眼因愤怒而微微凸起,像一只美艳的癞蛤蟆。
她侧脸贴着名贵的绒毯,猩红的唇慢慢弯起:
「乖乖,到娘这里来。」
我知道,我的潮退了。
二十七
我悚然一惊,死死地贴着墙根,但我的脚踝却被几双有力的手牢牢扣住。
我的身体被渐渐拖出床底,我咬紧牙关,精心护养的指甲死死抠着床底。
但我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寸寸、一寸寸、一寸一寸地拖出去。
擒我的仆役完成了我娘的任务,默契地离开,不忘紧紧地关上房门。
我知道我会有什么下场,我娘会叫我脱下衣裳,落鞭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只是这一日,我娘不像过去那样顾虑重重,她等不及到深夜,便将我从床头抽到床尾。
手背、脖颈、双足、耳垂、肩胛、小腹、大腿。凡是能落鞭的地方,她都丝毫不客气。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许是我过了两个月的好日子,才知道挨鞭子的滋味是这么难受。
我被她抽得近乎晕头转向,匍匐着去抱我娘的大腿,哽咽着低鸣:「娘,我要疼死了。」
我娘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呵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吗?」
此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我耳畔炸响,我直愣愣地抬起头看她。
她微笑:「你不是我唯一的女儿,江淮北也算是我的女儿。」
「我说你怎么胆子大了起来!」她厉声道,「原来你以为我敢不杀你?我告诉你,若我对你彻底失望,那我便转头扶持江淮北,到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宰了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我是您的女儿,您怀胎十月把我生下来……」
「所以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若你不是我亲骨肉,第一次失手便该死了。」
「为什么?」我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为什么我非得做皇后不可?你自己去做!」
「我这是为你好,你却不领情。」她扼住了我的喉咙,「还胆敢这样同我说话。」
「我九死一生地生下你,无微不至地照看你,掏银子给你请京中最好的绣娘、最好的厨子、最好的舞师,我日日夜夜都在为你的将来盘算,为了你去寺里祈福,你便是如此报答我?」
我喘不过气了,哆嗦着手要去挠她的手,她卡着我咽喉的手却越来越用力,我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会死的,我真的会死。她真是一个疯子,而我正是这个疯子的亲生骨肉。
「去死还是入宫,若要入宫,你就点点头。」
我费力地点头,面上涕泪纵横,狼狈不堪。
「你若心存侥幸,觉得那帮子朋友能护着你,那你便错了。这是相府的家务事,没人能插手。不论你躲到哪儿去,我都能找着你。你死了,我便同归于尽,来世好再做一遭母女。」
「别想着去求你爹,你爹指不定帮谁。但若他知道此事,最差不过要我死,届时你也别想逃,就同我死在一块儿。」我娘低头看我,「你斗不过我,因为你怕死,所以不能成大事。」
濒死的瞬间,我参悟一个真理:对弈,是赌注大的人先赢。
二十八
她终于松开手,我疯狂地咳嗽,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呕出去。
原本我便想入宫为妃报复她,但受我姐姐的影响,又生了点侥幸来。
令我感到绝望的是,这侥幸就像阳光下美丽脆弱的肥皂泡,被就实一戳就破。
「这回我给够了你自由,是你自己选的入宫。既然如此,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赢过她。」
我看见她从胸口取来一小瓶药,从她狂热的眼神里,我已猜出了她的几分意思,惊恐道:
「不、不……不这样我也能赢过她!娘,爹爹会发就的,她被毒死,爹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可知为何大房一死,你爹等不及其他姨娘生个儿子,就要把我抬到正室?因为他不能生了,他病了!所以啊,若江淮北死了,你就是他唯一的种,他知道也不会动你,怕什么?」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在一点一点恢复平日温婉的模样,蹲下来轻抚我的头发,面露怜惜:
「乖乖与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好?」
她伸出她的小指,我俩以头抵头,拉钩。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慈母,方才扼着我的咽喉。
我真是要被她弄疯了,有朝一日,我一定杀了她,我要剜她的肉喝她的血,祭我的人生。
为此,我要忍受。若叫她觉察出一点儿忤逆的心思,便活不成了。死很痛,我很怕痛的。
我抽抽噎噎地点头,我娘怜爱地抚着我的背,将我搂在怀里:「好,不怕了,娘陪你。」
她的手抚弄着我的脖颈:「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膏药来,化瘀很快,下回别这么不小心。」
疯子,她真是疯子,穿着那锦衣华服,心底里养着一窝烂蛆,虚伪至极。
入宫,我要入宫,三日之内,我必须赢过江淮北,或者说,我要杀了她。
二十九
我娘走后,我心头堆积着许多痛楚。
我捂着头,仓皇地跪坐在原地,只觉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又一声乖乖,几乎湮没我。
正因为我领略过风光霁月的美好,所以在至暗时刻,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沼。
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条疤、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乖乖,赢她!
在与我娘推搡的时候,架上的玉器摔了一地,我胡乱喊一声,叫人支个丫鬟来收拾。
小丫鬟不敢看我,这不是下人能管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桂花那样,会提前备好药给我搽。
她低头收拾,战战兢兢地来,战战兢兢地走,临出门时,我听见她齿缝溢出轻微的叹息。
我忽然叫住了她:「你站住,回来。」
她吓了一跳,似乎以为我要刁难她。
「这儿有块碎片,捡起来。」
她松了口气。
「是,小姐。」
我笑了,又想起了我娘。
「我许你站着捡了吗?」
她的小脸登时又变得煞白。
玩弄人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跪下。」
她乖巧地过来,跪伏在我脚边,我挑起她的下巴,竟笑出声。
战栗的快感,在我周身的经络中游走,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鬼使神差般的,我伸手掐住她的咽喉,五指收拢,狠狠发力。
她身子发着抖,竟在生死面前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起身将我推开,夺门而出。
电光石火之间,我的猎物高声疾呼着我姐姐的名字,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为什么又是我姐姐!为什么她就过得那样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都崇拜她!
我气急败坏地命人去把那丫鬟捉来,却见我姐姐拎着棍,气势汹汹地踹门而入。
她柳眉倒竖,口不择言:「江淮南,你是真毒啊,你的心肝儿每一寸都是黑的!」
我掖好衣角,朝她扯扯嘴角:「比不得你,大善人,你是天边皎月,白纸一张。」
我姐姐没有说话,她看见我脖颈上的淤青,凑上来扒我的衣领:「谁弄成这样?」
「你。」我这句话饱含恨意,「有种你弄死我,否则他日死的便是你,还有你。」
我攥紧裙裾,狠剜了跟在她身后的桂花一眼,叛徒,我不会让你就此高枕无忧。
「有毛病!」我姐姐回头道,「桂花,你去取药来。」
「江淮北,你管我去死?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姐姐朝我森然一笑,拾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大棍。
她说:「好啊,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江淮北,你疯了?」
「是你疯,江淮南!」
「你脱我衣服干吗!」
「上药啊,神经病!」
她蛮横地扯下我的衣襟。
三十
我姐姐正在为我上药,若不是有几个丫鬟在按着我的手脚,我定同她掐一架。
我看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与桃红的裙装正相衬,美得不可方物。
她真是天边皎月,白纸一张,而我呢,我是那地狱的恶鬼,要把她拉入泥沼。
「你为何这样虐待她?你知不知道,用力掐一个人的脖子,是会掐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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