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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作者:人间废料      更新:2025-03-17 14:23      字数:3598
  
  「怪力乱神之事,今年在后宫屡见不鲜。爱妃初入宫时,倒不曾向朕示弱。偏在锦嫔过世后找朕讨人,说明爱妃不是怕亡魂,是怕她的亡魂。爱妃为何独独怕她一个?朕很好奇。」
  顾岑撇下我,坐在椅上,双腿交叠:「回答朕的问题,这是朕给你第三次机会。」
  都说伴君如伴虎,我总算有所领教。偷梁换柱瞒过顾岑,可不能就当他是傻子。
  若我再含糊其词,惹怒他不说,许会让他对我起疑,那近日的宠爱也保不住了。
  思索后,我不得已剖白心中的部分想法,从与李妙语相谈,再到怀疑锦嫔一事。
  至于偷梁换柱入宫、我娘私藏毒药、头七烧书作祭一事,我自然暂且按下不表。
  顾岑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所以爱妃恃宠而骄,欺上瞒下,做了这样一件大事?」
  我心里一沉,心想他果然要动怒,快磕头卖个惨先,争取宽大处理。谁知顾岑却伸手捏住了我的衣领,像拎小鸡一般,把我提溜起来,大笑道:「你慌什么,朕心里门儿清!」
  贴身的亵衣因他的动作,同后背来了个亲密接触,竟然已是湿哒哒一片,我出了好些汗。
  八十七
  我右眼突突直跳,这话可比方才的问话要可怕多了。
  门儿清,他知道的究竟有多少,不会全都知道了吧。
  不可自乱阵脚。我摆出懵懂的作态:「皇上知道?」
  「门外那两个太监是朕的人,朕知道你在灵堂捣鼓什么。缘由朕倒没想明白,但后宫琐事繁多,朕不能桩桩件件都管,没折腾出事儿,便随你去了。谁知今日不过逗逗你,倒把此事给问出来了。朕可算是瞧着你的真面目了,淮北呀淮北,平日在朕面前装乖,倒胆大得很。」
  「皇上谬赞。」我松了口气,心道可恶的顾岑,把我吓了一跳。
  「瞧你这样子,定是在恼朕故意吓唬你。」他伸手弹我的脑壳。
  凝滞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我顺势倚在他怀里:「臣妾可不敢。」
  「你连棺材盖儿都敢揭,还有什么不敢?你想的确实不错,朕知道,那虎不是鬼,是人。」
  「既然是人,那便是看得见摸得着,皇上英明神武,调人来设天罗地网,何愁抓不着她?」
  「每回布下天罗地网,此人便安分守己,一旦撤离防守,此人翌日便动手,可以说是嚣张至极。朕耗费了人力物力财力,频频一无所获,这不合算。西北战事频繁,极缺武材,朕把高手都调来后宫,可就是顾头不顾腚的庸君了。天下苍生比朕后宫的三千佳丽,重要得多。」
  我同顾岑相处以来,总见他柔情似水的模样,极少听他讲这些事,话不中听但胜过情话。
  他擅于用情话表达爱意,一国之君如此作态,总让我觉得有几分虚伪,此刻才算是坦诚。
  顾岑见我不说话,扬眉道:「不同朕说话?是不是在心里头怨朕只爱江山,不爱美人?」
  「臣妾是有几分怨皇上。」我用余光观察他的神情,「皇上真是看扁臣妾了,只把臣妾当作心无大义,只晓得乱吃飞醋的蠢货。您是一国之君,自该将苍生摆于首位。若您是个只爱美人的皇帝,臣妾可要不会像这般喜欢您。臣妾是漂亮,可绣花枕头,又不一定都装着草。」
  「拍朕马屁,怎么连你自个儿都夸?」顾岑勾我的下巴,「那方才不语,是在想些什么?」
  「臣妾在想,既然皇上知道是人为,为何要给嫔妃立规矩,还请那样多的高人作法驱邪。」
  「可想出名堂来了?」他饶有兴致地追问。我没理由放过,在顾岑面前卖弄自己的机会。
  「此事短期无法投入大量人力解决,只好先栽赃给鬼怪,再找道士作法,算给后宫众人一剂定心丸。晚上不可独自外出的规矩,就是对症下药,人一多,伥鬼自然不敢贸然害人了。」
  「朕正是此意。所以爱妃夜里少出门为好,至于你讨的人,饶朕再宠你也不能坏了规矩。」
  若顾岑为我破了先例,特意调了几个会武的侍卫来护着我,其他嫔妃看着眼红,也该向他讨要,给还是不给?位份不同家世不同,又该怎么给?若那虎也分到一杯羹,将侍卫策反了,害起人来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何况顾岑说了,西北缺人,这时候调人过来简直是昏君。
  不知道卫长风在西北过得好不好,虽然我不愿他同我姐姐在一起,但还是想要他活下去。
  我踮起脚,亲了顾岑的一口。他愣怔片刻,扶额笑道:「朕中意你,远胜于旁人。」
  可这是为什么,他会中意我,远胜于旁人?他的后宫里,还有许多更聪明的女人。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竟令我感到十分诧异。我受宠若惊地笑了,低头盯着鞋尖看。
  顾岑好奇道:「朕差点儿忘了问,爱妃说纸团颜色不对,那夜的纸团是什么颜色?」
  我想了想道:「粉色,是桃花一样的粉色。」
  八十八
  先前我便知道,顾岑是个擅于表达爱意的人,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绵绵情话。
  有句老话说,富贵险中求,宠爱也是。他的爱,总是我的胆战心惊换来的。
  他赏赐给我许多宝物。我在库中清点他赏的礼物,恰像一条守着宝藏的恶龙。
  而顾岑不断地搜罗宝藏,好在每日下朝时能捧着宝贝赶来,送给他禁锢的恶龙。
  他说边关再添一员猛将,为他收缴来不少被蛮夷掠夺的财宝,这些都任我挑选。
  这些宝物堆满了整个库房,窗外透过的日光落在库房的一隅,即刻折射出明晃晃的光。
  宝蓝色的、蔷薇粉色的、赤红色的、金黄色的、深绿色的……透明的光,填满我的双眼。
  顾岑从背后搂住我,他很高,弯腰能把下巴搁在我肩头磨蹭,懒懒道:「这都是你的。」
  这泼天的富贵没有晃瞎我的脑子,太招摇无异于自寻死路,我道:「臣妾不要这么多。」
  他松开手,勾着我的下巴,要我转过头看他:「怎么?人人都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
  我心中警铃大作,怕他觉得我太装模作样,反倒弄巧成拙,失去了顾岑的宠爱。于是我用脚尖踢了踢那堆熠熠生辉的宝物,漫不经心道:「美则美矣,却不如臣妾美,不要也罢。」
  顾岑的口味真是异于常人,他喜欢看我目中无人的样子,又搂住我道:「爱妃选一个。」
  作也得有个限度,我摸不准顾岑的底线,当即服从,捡了把银制匕首,柄部缠着兽皮。
  「这是卫小将军在西北赢来的,蛮夷会活剥猎物的皮毛作装饰,爱妃,你吓着了没有?」
  「是花豹皮。」我举起它,打量皮毛花纹,像一只只眼睛,「毛色够亮,臣妾很喜欢。」
  边关新添的猛将,除了卫长风还能有谁,我轻抚着匕首,不知它是否被卫长风触碰过。
  顾岑不知道我百转千回的心思,只知道我喜欢,要我笑一笑。我睹物思人,笑得不好。
  他那透着几分少年英气的眉拧了起来:「爱妃若不满意,朕再挑便是,何必勉强自己?」
  我向他解释,我不是不喜欢,只是大家都说,在宫中要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我再喜欢,也只能面不改色,等他走了,我就会关上门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庆祝一番。
  顾岑的心被这番俏皮话熨得妥帖,当即命人请来几位乐师入后宫,再关上院子的大门,让他们敲锣打鼓。乐师会的都是雅乐而非俗乐,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是十分滑稽。
  我想起去年冬天,我姐姐敲锣打鼓扮作我去街上借阅黄色书刊,勾了勾唇角。
  而顾岑歪打正着,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朝我眨眼,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自得。
  后宫中的件件诡事可怕非常,但顾岑,是可爱的。
  八十九
  顾岑的可爱,并没有驱散李妙语离世带给我的阴霾。
  我偷摸着去查看后宫悬案的卷宗,想总结出亡者的规律,却发就她们的死没有规律可循。
  嫔妃美的死,丑的死,高的死,矮的死,庶出死,嫡出死,受宠的死,不受宠的也会死。
  间隔的时间、抛尸的地点、就场的痕迹……都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无全尸。
  眼、耳、口、鼻、手、腿、肝、胃、肠、足。这些死去的人,身上总会少一些什么东西。
  后宫,就像一个巨大的牧场,柔弱的嫔妃如同羔羊,供这只在暗处的虎,肆意屠戮取乐。
  最可怕的是,我遇着了从前伺候锦嫔的楚楚,她已经疯了,四处找人磕头,求人带她的主子走。可她的主子早已死了。我远远地站着,蓬头垢面的她在泥地里发疯,她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忽然向我剜来,背着个破旧的包袱过来扑我,不住道:「娘娘咱们走吧,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娘娘咱们走……走……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小桃上前将她推开,护我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