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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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废料 更新:2025-03-17 14:23 字数:3654
所以,我姐姐受辱一事,是顾纾因爱生妒,擅自在我姐姐未入宫时,瞒着顾岑动手脚。
那次的善后,并没有像在宫中这般滴水不漏。这也侧面说明,顾纾办事不如顾岑周全。
他们俩之间早有间隙了,我一定要把这裂缝撕得大一些,再大一些,好利用顾岑杀了她。
我长吁一口气,又厘清一遍思路,在心中不断刻画长公主真正的形象:
张狂、尖锐、自负、轻慢、缺乏安全感。
像一匹极有领地意识的母豹,谁越可能独占她的弟弟,她就吞噬谁。
以一当二,真是麻烦。我不能坐以待毙。
借刀杀人,我需要顾岑做我的那一把刀。
一百五十二
我被人拽着头发拖去御花园喝了几回水,只有一回把我吓得够呛,因为小腿被黏腻湿滑的软体动物缠绕着,我才知道顾纾这个疯子往池里放了蛇,我被蛇咬了,它们漆黑粗壮的身躯缠绕着我的腰,几乎要把我勒到窒息。我拔出簪子狂扎蛇的躯干,爬出水池时已是深夜,我一瘸一拐地去太医院求诊,万幸的是,这蛇看着唬人却没有毒。
所以顾纾对我的折磨,还是警告的意味居多。
这是否意味着,就算她对顾岑再不满也不敢真的去违抗他的意思,顾岑比我想的还可怕。
驱虎吞狼,若虎口不险,狼又怎会心生畏惧呢?我有了把握,接近顾岑的这条路没走错。
只是这蛇虽然没有毒,但差点儿把我勒死。她做得更过火我就没这么幸运了,我要反击。
我要以一种过分的方式折辱我自己,再把这一切栽赃给顾纾,好让顾岑发怒。这法子不能是我入宫后顾纾对我用过的,否则会有模仿她设苦肉计的嫌疑;这法子也不能不符合顾纾的行为模式,否则会让顾岑觉察出端倪;同时,这法子一定要能踏破顾岑的底线,让他发怒。
我想起我姐姐的遭遇,顾纾是如何对她的?迷药、春药,还有一群登徒浪子,毁掉女人的贞洁,这就是顾纾自认为对女人最狠的手段。她不会明白,女子的贞洁其实根本不在于此。
即将入冬,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我离开了祠堂。顾岑始终不见我的身影,才慌神去寻。
我被撑着油伞的宫婢找到的时候,目光呆滞地坐在皇宫最西处的灌木丛中,满身都是血。
顾岑神色平静,让所有人把身子背过去,再将外袍披在我孱弱的肩膀上,把我的身子转过去背对众人,搂着我的半边肩膀,低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说:「我把簪子扎进腿里,流了好多血,我没有让他们碰我。」
顾岑嘴角向下,面上还是一派可亲神色,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我转向他,向来寻我的人露出半张苍白瘦削的脸。
我冰凉的手,如同一条灵巧的蛇,滑了进去。
他的肌肤,柔软、细腻、滚烫,我现在要他。
雨天,深夜,还有淌在泥地里的血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能够再一次糊弄过顾岑了。
众目睽睽之下,接着夜色的掩映,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只是看见两个模糊的背影。
顾岑很少有神情震动的时候,今日有了,他发颤的身体告诉我,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对身后的人道:「她受惊了,你们先退下。下去领银子,今夜离宫。」
离宫?我在心里耻嗤笑,这群可怜的倒霉蛋,估计过了今晚,便销声匿迹。
所有人撤离后,他捏住了我细细的手腕。「清醒一点,你身上的药效未消。」
我只是笑,看起来不够聪明。但我还记得要伸手去掐他的脖颈,死死用力。
顾岑骂了一句脏话,抬手抹去我脸上的雨水,脱下他已经被雨淋湿的皇袍。
他的动作称不上温和,可以说很粗暴,总之不像他过去对我展露的那样,他终于学会一点坦诚。顾岑微微仰着头,喉结的线条很美,像一只死去的天鹅。我听到他的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吐出破碎的音节,听起来很悲伤。他哭了,趴伏在我泥泞的身子上,我听清了他吐的词。
母妃。
他看不见我的神情,所以没能捕捉到我眼中转瞬即逝的厌恶。我觉得皇家的人多半脑子有病,同相府比起不遑多让,教养出来的都是些怪模怪样的疯子,偏偏还是个很难缠的疯子。
我为方才觉得他美的心思感到后怕,这就是顾岑最可恶的地方,他善于使自己身处低位。
漆黑的长发紧紧缠绕在我腰部,它们像一只只濡湿的触手,要把我与顾岑拉入无尽的深渊。贵重的皇袍成了个笑话,它满是脏污盛满鲜血,其实它本就不光鲜亮丽,只是露出本性。
这场冰冷又疼痛的困兽之斗没有让任何人感到幸福,他只是发泄,我咬牙承受,我们离得很近,心却遥不可及。穿戴整齐的时候,他没能免俗,对我说出那句话,他向我承诺永恒。
我浑身赤裸地坐在泥地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扒开了顾岑的面具,起身淡淡道:「不需要。」
他武装自己,我逐渐看透他;我浑身赤裸,偏要他琢磨不透。
不需要,这句话拒绝并不意味着结束,这是狩猎开始的号角。
我们终于冲破了那层薄薄的纸,在暧昧与仇恨中选择了角逐。
一百五十三
顾岑处理此事的法子又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我将元宵那年撞见的黑衣人的样貌说给顾岑听,又胡诌了个有不认识的人传口信要我去那儿的理由,三言两语把烂摊子都扔在长公主头上。以我在宫中的身份,根本没能力瞧见长公主麾下打手的模样,因而顾岑深信不疑。
他独自前去质问顾纾为何要罔顾他的指示对我出手,顾纾是个娇纵惯了的性子,一定要同他争吵。我在祠堂内等得抓心挠肝,恨不能有千里眼顺风耳,看他们窝里斗的狼狈模样。
顾岑夜里来见我,脸上多了个五指芊芊的巴掌,巴掌印在他英俊的脸上不识相地浮起来。给他搽药的我捧腹大笑,直不起腰来,他冷着脸坐在凳上道:「快一年了,你还是这么恨朕。」
我没有否认,只是满怀期待地看他:「她打了您?您就这样放过她了?皇上,这不像您。」
「朕还没纳你为妃,你那挑拨离间的嘴脸就藏不住了?」顾岑抚着脸上的掌印,「朕知道你恨她,朕已经命她连夜离宫去寺内清修一段日子。这段日子,你可以好好养养身子了。」
我笑着鼓掌:「太棒了,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心怀慈悲。臣女对您崇拜到五体投地。」
「她对朕有恩。」顾岑沉吟道,「这是最后一回。你莫要再去挑衅她了,她脾气差。」
我眼睛一亮,坐在顾岑怀里揽着他的脖子,娇声道:「真的?她杀了我,你就会杀了她?」
「不会。她是朕的姐姐。」
我站起身指着门:「滚!」
「朕是皇帝,江淮南。朕给你足够多了!你别太不知好歹!」
「顾纾是你的好姐姐,江淮北她就不是我的姐姐吗?顾岑!」
他沉默不语,像是默认了我的说辞,我真是恨透了顾岑。
「都是人,你们的命就是贵,我们的命就是贱,凭什么?」
我上前两步,推搡他逼近墙角,自下而上拽住他的衣领。
「朕会娶你。好了好了,别哭了,朕让你当贵妃好不好?」
「不管你给我什么,」我紧盯着他,「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面上似笑非笑,咀嚼着这句话:「不会放过朕?赌吗?」
「不是赌。」我指着他的心口,「这是一句谶语,皇上。」
我回身端起桌上的药汤,一饮而尽,倒扣向他展示碗底。
「避子汤。」我道,「我死也不想怀上你的孩子,贱人。」
顾岑的眼就像淬了火,十分明亮:「到时候,由不得你。」
一百五十四
从前,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小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长大后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我姐姐是这样在书里解释的,她说,人是以自身作为衡量时间的单位。对一个两岁的小孩儿来说,一年是她人生的一半。但对一个百岁的老人来说,一年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百分之一。
我追问,什么是一百分之一?我姐姐没有回答我,她的七窍开始流血,把我的鞋浸湿。
我惊慌失措地喊着我姐姐的名字,醒来看见比梦里还要恶心的景象,顾岑侧躺在我身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拍着我的脊背,哼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子。原来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我都已经不再是相府的二小姐,是顾岑的枕边人,是一入后宫便得到万千荣宠的璟贵妃。
我与我姐姐都姓江,所以顾岑给我取了新的封号,璟,它象征着玉的光彩,与我不搭调。
守孝三年的光阴飞逝,对十七岁的我来说很漫长,对二十多岁的我而言,却是如此地短暂。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已经是顾岑最宠爱的嫔妃。我身边有个不是很聪明的小宫女,但是她很善良,善良到可爱的地步。我给她取名叫桂花。桂花每日都会用闪闪发亮的目光看着我:「娘娘,您好漂亮,皇上好喜欢您,奴婢将来也想找一个宠爱自己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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