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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作者:人间废料      更新:2025-03-17 14:23      字数:3523
  
  我回身抄起板凳,狠狠地砸在他腹部,边砸边道:「是你娘让你这么对妙语的?还是你娘让你把她们的五官割下来的?你娘拿刀指着你逼迫你去杀人的?你娘教你杀完女人还要往她嘴里塞纸团的?你娘教你一定要挑白色塞的?是你娘教你把人变成鬼的?你当我傻?」
  「有时我觉得你疯了,但有时我又觉得你没疯。真正的疯子会不分敌我地把刀锋对准所有人,包括自己。而你,你却晓得该杀谁,该什么时候杀,该怎么杀,还知道要保全性命。」
  「饶你有惨淡的境遇、痛苦的回忆、美丽的皮囊;或是给我无尽的财富、华美的绸缎、无边的宠溺,都无法掩盖你自身的阴毒。把那些遮羞布扯去的你,不过是个杀人成瘾的怪物。」「别找理由,你就是烂。」顾岑的眼里透着惊恐,口中发出「呜呜」声,我碾着他的肋骨,频频冷笑:「你不是喜欢看人开花吗?今夜便让你看个够!如何?做嫔妃的感觉好不好?」
  我看见桌上摆放着糕点,于是顺手端来,让这太监掰开他的嘴,而我抓着糕点往他嘴里塞,酥皮从指缝里掉落,顾岑的嘴被这些甜腻的事物赌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他的气息越来越虚弱,看来他终于明白在后宫做嫔妃的难处了,只是如今已算是太迟。
  在死亡面前,他的身体忽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方才不能动弹的身躯开始复苏,他的手指像五根软软的蠕虫,爬到了我的衣袍上,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扭过头,在榻上疯狂地呕吐起来,对我喃喃道:「母妃,再给晨晨再唱一支摇篮曲,好不好?」
  晨晨,我无声狂笑,原来这是你的乳名,你竟把他传给了我的孩子。
  你在深夜里轻拍着我的脊背,一遍遍唱那首歌,原是唱给自己听的。
  你骗人,顾岑,那根本不是摇篮曲,是首挽歌,是你唱给她听的歌。
  你杀死了你的母亲,还要在臆想中捏造出一个慈母,你别再做梦了。
  你生来就是个怪物,没有人会给你爱,给你怜悯,你就是罪孽本身。
  我要亲手捉住你这只鬼,将惨痛命运的轮回悲剧,扼死在摇篮之中。
  我凑到他耳畔冷冷道:「唱你老母,顾岑。」
  他双腿狂蹬,振臂疾呼道:「母妃,母妃!」
  那双曾无数次爱抚过女人躯体的手,终于缓缓地垂在了榻下。
  「父皇死了。」太监嗓音发颤,「母后,父皇被我们害死了!」
  「顾晨。」我回过头,微笑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呕……」他捂着腹部狂呕起来,「你真的,你是个怪物……」
  「这是母妃教给你的最后一课,顾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脚步轻盈地在榻前走了一圈,双手按在梳妆台上,接着月光打量自己的脸庞,目光晶亮,好像重回了少女时代,我的心是雀跃的,甚至想要跳支舞庆祝一下。我伸手与铜镜里的自己手掌相触,像看见三十年后的我姐姐与我击掌,我喃喃道:「姐姐,我终于做到了。」
  我踩着舞步,绕着呆滞的顾晨转圈,轻飘飘的裙摆掠过他汗涔涔的额头,我告诉他:「这就是娘要教给你的,最难领悟的一件事。每个人都在为某一件事活着,他们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促成这件大事。为了实现目的,愚蠢的怜悯、善良、温柔,都需要被摒弃。知道吗?」
  「回去吧。」我大笑着看他仓皇逃出门的背影,「娘的乖乖,好好收拾收拾,准备登基。」
  在外等候的嫔妃见顾晨连滚带爬地走了,着急忙慌地闯进来,正撞见站在顾岑尸体前翩翩起舞的我,她是个功臣,可我没想好该不该留她,她愣了一瞬,跪下道:「为娘娘效力!」
  「同本宫一齐拖进御书房里。」我转到她身边,咯咯直笑,「去虎穴找丢掉的东西。」
  顾晨替我引走侍卫,她随我搬运尸体,我站在御书房里,转着每一个花瓶,终于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摆满卷轴的红木书架缓缓分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冒着寒气。
  我就知道他有秘密。因为他要藏东西,每有一个女人惨死,他就要从他们身上偷走一点点东西,鼻子、眼睛、嘴唇、毛发、皮肤、肝脏……我把她们的画像收集起来,小心翼翼地裁去那些丢失的部位,然后把它们拼凑在一起。这些泛黄的、大小不一的宣纸汇成了一个人的眉眼,我发现了顾岑藏得最深的秘密。那是困他几十年的梦魇。
  来到门前,我回头淡淡道:「捂着嘴,等会儿别大呼小叫的。」
  她点点头,死死咬住了嘴唇,向我示意她时刻听从我的命令。
  我推开门,看见一具冰棺,里头正躺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这样说:里头,正躺着无数女人的尸块、皮肉、五官、脏器、毛发缝在一起的女尸,她是顾岑的母妃。
  跟在我身后的嫔妃死死地捂住嘴,双腿软如面条跪在地上,发现地上有血,又吓得爬开。
  顾岑的母妃被他烧死了,但他念念不忘,还要拼出一个母妃来。地上遍布深红的血渍,弥漫着刺鼻的臭味,墙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道具,还有一个长长的石台,这儿就是他的虎穴了。正中悬挂着一只虎的头颅,它的獠牙上遍布暗红的血渍,下头堆放着虎的断肢残骸。
  原来是这样,顾岑。你们杀了女人,就用这虎牙在她身上凿出啃噬的痕迹,再用这虎掌沾了血印在地上,四处散播伥鬼的传说。处理完她们的尸体,你才把她们又送回寝殿里。
  那时顾纾握着剑指着桂花,她是怎么说来着?
  ——本宫能把你剁碎了再拼起来,你信不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信啊,我怎会不信!
  他恨他母妃,恨到要她亲眼看自己的儿子杀害女人。所以他剖开女人的身体,切割她们的部位,洗涤血肉,小心翼翼地缝合在一起,再创造出一个栩栩如生,会唱摇篮曲的母妃。
  他会不会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睡在解尸台上呢?
  我蔑笑着,只觉得他真是个病入膏肓的恶鬼,每一个缝合的印记都象征着一个女人,那后宫的女人,根本不够他杀啊,他究竟杀了多少女人。
  我与嫔妃合力把他丢进了冰棺里,他与他创造出的母妃待在了一起。
  好了,顾岑,去听你的摇篮曲吧,听他个千百遍。
  「皇后娘娘,可、可皇上死了,咱们要怎么交代?」
  「本宫已经为你找到了替死鬼。你回去收拾残局便可。」
  「娘娘,您找的替死鬼是谁?问起话来,臣妾好说道。」
  「瑾妃。」我淡淡道,「你认得她吗?她很爱吃橘子。」
  她领了任务便匆匆离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离了这个魔窟。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哼唱出那支挽歌,送给恶鬼的歌。
  一百六十四
  瑾妃老了,但还是很贪嘴。我今日请她来,已备好了她爱吃的橘子。
  她跪坐在巨大的屏风前,一刻不停地抠弄着粗糙的果皮,眉眼间的娇憨一如当年。
  屏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美女蛇,个中风韵,却输给了她。
  悦妃、我、瑾妃、玉妃……当年的一众美人里,她是唯一看着还未显露老相的女人。
  除了用秘术永葆容颜,只有永浴爱河的女人,看起来才如此年轻。
  她向我行礼:「皇后娘娘安。」
  我开门见山:「皇上死了。」
  「会这样。」她很惊讶,但不伤心,甚至看上去有一点好奇,「怎么死的?」
  「在女人的肚皮上死的。」我补充,「在你的肚皮上,因为用药过量,猝然长逝。」
  她听出了我的意思,撇撇嘴,一如当年一般俏皮:「皇后娘娘,这可是死罪,臣妾才不揽这差事呢,要死人的。你我相识多年,未曾交恶,不是吗?」
  「本宫拿东西与你换,是好东西。」
  「什么东西,比臣妾的命还重要?」
  「林琅。」
  「……」
  瑾妃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颗黄澄澄的橘子滚落到我脚边。
  我俯身捡起,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品相真好,一看便是淮南产的。很甜吧?」
  淮南,那是林太医的故乡,是全国上下,最盛产橘子的地方。
  「你不必讶异,本宫的姐姐生前常与本宫互通书信,她生前在宫中遭遇的所有事,琐事、大事、喜事、坏事,一桩桩一件件,本宫都一清二楚。」
  「你以为他南下访学,就没事了?他当年用香引诱姐姐的事,本宫还记在心上。」
  「当年姐姐太蠢,许多事到今日,本宫细细回想,才品出些滋味来。」
  「林太医,非嫔妃之位轻易请不动他。苏美人随口一叫,他却给你上药来了。」
  「他给你的药是最好的,疤好得尤其快,比调给旁人的药好千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