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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693
  
  她只能伪作听不懂,眸中顷刻间便浮起一丝泪意,颤声道:“公子这般说是什么意思?方才的事实在非我所愿,若早知会这样,我不如就在住处等着公子,也免了这番担惊受怕……”
  裴璋看着她的眼泪,忽而沉声道:“霍逸与何砚不是易与之辈,更非是你能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你行事不顾及后果,未必回回都能走运,迟早要惹火烧身。”
  “可我从未想过要招惹他们,”阮窈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仍旧噙着泪辩解,“不过是怀璧其罪。我真心想要跟随的人,只有公子而已。”
  他只是望着她,并没有反驳,而是淡漠地抿起薄唇,“那沈介之呢?若非你有意接近,他本无任何求娶你的因由。”
  裴璋话语不疾不徐,眉目间却有微不可见的锐利一闪而过,她近乎可以从他眸中望见自己苍白的脸。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阮窈用力掐着掌心,另一只手仍攥着他的衣角,低低说了句。
  话音才落,她的手就被他轻飘而不容拒绝地拂了下去。
  “倘若问心无愧,又何必再以眼泪做出矫揉之态。”裴璋语气平淡如常,话中也并无鄙薄苛责之意,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灯影明暗不定,只衬得他面容愈发疏冷,就像是一尊无情无欲的佛像,垂眼看她煎熬流泪,自己却静穆而淡漠,仿佛只是望着神台下某个罪业加身的愚人。
  而阮窈忽然如梦方醒。
  裴璋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高门公子,更是纤尘不染的贵人。他从出生起便受数不尽的圣贤书濡染,诸多美名加身,兴许在他的人生中,见都不曾见过像自己这般的人。
  少时在爹娘阿兄面前,她要为了宠爱和怜悯而做个乖巧柔顺的女儿。
  后来她为了保全自身不受欺辱,并堂堂正正活着,只得用自己这身皮囊作为微弱的赌注,以求这世上能有为她而留的小小一隅。
  细细想来,裴璋从未张口问过她的过去。相较于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似乎更在意围绕着她的这几个男人。
  阮窈不是未曾见过男子动情,而倘若他真有一丝情意,大抵也不会是这幅模样。
  他并不会怜惜她,且早已勘破了自己撒过的那些谎,却还要冷眼看着她拼命讨好、逢迎他。
  她虽然是个极微末的人,却并不是毫无尊严的鸟雀,傻到被他逗弄、轻视还要笑脸相迎。
  想及数月以来所费的功夫尽数付与东流,阮窈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她抬手将眼泪擦去,继而有一股无名之火陡然从心中升腾而起,连带着肩胛下早已愈合的旧伤口也灼热不已,好
  似一块滚烫的炭火,烧得她只想口出恶言。
  而这一回,她没有忍下去的必要了。
  阮窈手指紧紧攥住沈介之给她的玉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声说了句:“裴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满口训诫,又比我好到哪里。”
  她仰起头时,面上再无半丝往日一贯的柔顺娇怯,晶莹的眸中含着不屑和怒气。
  裴璋薄唇紧抿,眉目间笼上了一层冷意,黑沉沉的眼中浮起一抹极淡的嘲讽,“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是吗?”
  听闻阮窈身体不适,正在舱室内小歇,裴璋原本以为,在他推开门后,会迎上她娇滴滴抹泪的脸。
  可二人亲密相贴,甚至于连衣袖都纠葛在一处。霍逸低头附在她耳旁说了什么,继而令她满面羞红,像是枝上颤巍巍的芍药。
  他本就知道,她居心不净,从来都不是纯善娇弱之人。既然可以为了讳莫如深的缘由引诱于他,自然也不介怀对旁人假以辞色。
  可那应当是在他接纳她之前。
  但事到如今,她仍在用这张红润娇艳的唇舌说着拙劣的谎言。
  他撕下了她娇美的假面,本该如愿以偿才是。然而此刻,他心底隐隐有阴晦的暗流涌动,愈发郁郁不得疏解。
  “公子高高在上,如何愿意纡尊降贵俯瞰凡俗。”阮窈忍不住语带讥讽,“蝼蚁尚且贪生,人又岂能不爱惜性命,空谈真假对错,有何意义?”
  裴璋目光更为阴冷,眸色深沉如墨,仿佛风雨欲来。
  二人四目相对,阮窈继而向后退了半步,毫不犹豫地说道:“裴公子既然看不起我,我也并非是胡搅蛮缠之人。从此刻起,我们便就此分手。”
  她语速很快,甚至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挑衅与快意。
  花费在他身上的心思固然可惜,但话已至此,便再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何必还要做低伏小地迎合他。
  他对自己而言,若有利用价值,才要称他一句公子。否则不就是个比常人俊美几分的普通男子,又有何稀奇。
  还不等裴璋说话,她当即便要转身离开,手臂却陡然反被他一把攥住。
  阮窈挣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的时候,索性扬起下巴,眼里满是嘲弄地望向他:“裴公子此举未免于理不合……还是自重些为好。”
  这是从前他训喻她的话,今日一并以牙还牙。
  裴璋紧攥住她的手腕,鲜见地动了怒,贯来温和斯文的脸上甚至于浮现出了几丝戾气,眉眼间的神色冷而锐利,阴沉盯视着她。
  他几乎想要冷笑了,“凡事皆有代价,并非任由你戏耍。”
  “我不过是一名孤女,裴公子何必要与我为难。”
  阮窈轻飘飘说了句,眸中并无一丝畏惧与慌乱,仿佛这几个月来数次抹着眼泪娇声求饶的另有其人,而与她毫无干系。
  前几日羞红着脸表明心意的是她,此刻出言不逊冷嘲热讽的也是她,好似自己才成了那个不可理喻的蠢人,再任她冷眼打量着他的失态。
  裴璋骤然松开了掌中滑腻而纤细的手腕,如同甩脱一条毒蛇,眼神却继而转冷。
  他胸膛中有陌生的暗流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森寒,令他生出想要做些什么的欲望,好驱散这股阴湿的冷意。
  他应当杀了她。
  她便不能再巧舌如簧地四处哄骗人,也无法再与旁人……
  裴璋顿了顿,忽而敏锐地觉察到,自己正被某种激烈而难以忍受的心潮所裹挟。
  自亲眼目睹阮窈与霍逸行止含糊不清之后,他便如同被心魔所惑,近乎失掉了多年以来的自持。
  世人口中的情爱,果然只会令人智昏。
  裴璋冷眼看了看她,再不发一言,转身便要离开。
  不想才走出两步,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惊呼,随后阮窈急切地唤他:“小心!”
  他步伐下意识一顿。
  与此同时,一支箭羽嗖的一声疾射而来,堪堪钉在距离他不过半步之遥的地上。
  第22章 坠湖他需要她,她也不该离开他的掌心……
  裴璋神色一凛,目光极快地掠过画舫上方。
  下一秒,不等阮窈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已被他拉到身后。
  他面色冷沉,蹙了下眉,“走。”
  与此同时,脚下的船毫无征兆地猛然晃荡起来。她尚且来不及迈步,就险些因为失衡而摔倒,幸而被他手臂扶了一把。
  生死关头,阮窈再顾不上纠扯方才争执的事,心急如焚随着裴璋往船下跑。
  沿路上,她看见数名持着兵械的人从画舫侧边的小船上冲出,同侍卫砍杀成一团。
  重云面色严峻,一面护住裴璋,一面引着他们去往画舫另一侧,“前面有预先备好的船,公子先走……”
  他刚说完,船身陡然向另一侧剧烈翻斜。
  画舫的栏杆本就不高,阮窈恰好靠在栏边借此稳固身形,整个人顿因巨大的冲击力而摔了下去。
  她一阵昏头转向,本以为会就此时落水,可右手小臂却被裴璋拉住,堪堪悬在栏杆下。
  湖上的刺客越来越多,他所带的暗卫四散迎敌,重云也被牵绊住,一时间无法抽身。
  裴璋神色不见慌乱,手上发力想将她拉起,另一只手也试图来抱她。
  阮窈心跳的飞快,额上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双手拼命往上攀。
  就在此时,画舫再次震颤不已,她一声惊呼,不禁没能爬上去,反倒离湖中的水腥气更近。
  “公子快走!”重云以一敌多,话语里满是急切,“他们还有弓箭手在上面,此处危险!”
  裴璋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五指骨节用力得泛白,“抓住我,”他声音由沉转急。
  阮窈望了他一眼。
  裴璋眸色乌黑,像是此时漫长无垠的夜。凌乱的火光在他眸中碎裂,令他看上去不再似往日那般波澜不兴。
  又是一支羽箭自上方急急射下,钉入船板中。
  “你……走吧,”她微一摇头,开始挣脱他的手。
  画舫又是一阵晃荡,裴璋站在最为倾斜的栏杆边,维持自身站立已是不易。
  混乱中,阮窈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连摔入湖中的水声也被震耳欲聋的砍杀声所掩盖,悄无声息,再寻不见半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