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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717
  
  见裴璋一言不发便朝外走,重风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吩咐人去让车夫收拾准备。
  “不必。”他沉声道:“牵马来。”
  嗓音仍是波澜不兴的,可他幽黑
  如潭的眼中却像是凝结了两团冰霜,冷戾的瘆人。
  旁人都不敢作声,唯有重风硬着头皮想要劝。到底是深秋了,策马虽快,可公子的身体怎能受得住夜风。
  只是他刚想开口,就被裴璋冷冷扫了一眼,最终也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秋雨萧瑟,漆黑的夜里愈发阴冷,摇落的草木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
  裴璋的衣袍灌满了风,却并不似以往一般温雅,仿佛有什么在暗中滋长,连白衣也显得色泽暗沉。
  他在来司州之前,早将洛阳的事一应安排妥当,却不过十日便出了这般大的纰漏。
  守在宅院中的侍卫都只听命于他,却同其他侍女一样整夜昏睡不醒,天亮后唯独少了阮窈与重云二人,其他人都毫发无损。
  阴鸷犹如寒沉的潮水,瞬时便没过了他的心肺,在他胸中接连不断地翻腾。
  他手指将缰绳握得更紧,瓷白的肤下隐隐透出青筋。
  次日天不亮就回到洛阳,只是宅中侍者夜里都昏睡得人事不知,裴璋只能依循杀手的尸首及足印来派人四处搜寻阮窈及重云的下落,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他让重云去查了掌管宅中饭食的伙夫。
  能令一宅子的人都陷入昏睡,只能是饭食中出了差错。
  伙夫是一名中年男子,虽说被吓得面色青白,眼神不断躲闪,却坚称自己什么也不知情。直至暗卫从他家中搜出为数不少的金银,他也仍不改口。
  裴璋沉默不语,面容像是一池沉寂的古井,只是令人把他带下去。
  伙夫用过刑后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前些时日城中温氏医馆的掌柜来寻他,好是一番威迫利诱,只说是要带一名女子离开,绝无加害人之意。
  而他一时起了贪欲,也信了那人的话,便依他所言在饭食中添了些药。却不想翌日不止阮窈不见了,宅院里的死尸更是堆了一地。伙夫几乎被吓得魂不附体,还来不及收整银钱逃出洛阳城,就被抓了回去。
  重风听着伙夫奄奄一息地招供,目光没有办法避开他的下身。
  此人双腿都被打断了,瘫在地上的样子像是一堆没有骨头的烂泥,每说上几个字,便会痛苦至极地呕出腥臭的血沫,即便不动手杀他,也定是活不成了。
  *
  得知裴璋已然从司州回到洛阳,并来寻自己的时候,温颂眼皮都跳了两跳。
  倘若阮窈顺遂上了去往琅琊郡的船,那此事便可称得上是两全其美,表哥也没有法子说什么。
  可阮窈半路跑了,温颂虽然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又为何要这般欺骗人,可她也猜到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本还想派人加紧把阮窈找回来,不想人跑丢了才不过一夜,表哥就好巧不巧回了洛阳。
  不过重云至今还住在医馆里,自己再怎么说也还是帮到了表哥。
  为今之计,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辩称自己的确不曾见过阮窈就是。
  听着门外不紧不慢的叩门声,温颂定了定神,伸手扶了扶发髻,亲自去为裴璋开门。
  她今日穿了件桃粉色裙衫,是往日从未穿过的颜色。温颂从前有些嫌弃粉色媚俗,不及白紫等颜色清雅。
  可昨日她乘马车途经成衣铺子,想起阮窈轻轻柔柔的话语,竟像是鬼使神差一般,新购了数件粉色裙衫。
  她的心事千回百转,故而并未留意到侍女池兰刚从小厨房端着早膳回来,正在屋中擦拭小桌。
  池兰自小随温颂长大,素来爱俏,若换作平日,她定会察觉到异常,可今日她实在是无暇,就连池兰发中新戴了一支玉簪也未曾瞧进眼里。
  “表哥……”温颂开了门,含着笑仰起脸望向裴璋。
  他的目光落在她桃粉色的裙上,眼眸漆黑而幽深,一丝涟漪也没有。
  第38章 芍药断情
  待温颂看清他的脸,不由愣了愣。
  眼前人面色青白,披着件霜色的大氅,神色瞧不出喜怒,俊美的眉目也因消瘦而显出几分病态。
  “正逢秋冬时节交替,最难将息,表哥可还好吗?”她知晓裴璋身体比寻常人要病弱几分,话语中是毫不作伪的关切。
  “无妨。”他低下眼,似是看着她的袖缘。
  桃粉色娇艳无匹,再搭着衣料上细细绣绘的蝶纹,乍一看,倒是与阮窈那日所扔的裙衫有几分相似。
  温颂被他瞧得轻垂下脖颈,心中浮起一丝微妙的赧然。
  裴璋往日好似从未留意过她穿的衣衫,此刻见他如此,她竟感到微微脸红。只不过说到底,她也知晓这一身粉裙是与阮窈有关,自己虽说不喜她,却忍不住模效她……
  然而温颂不愿自贬,很快便转而想着,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全天下喜穿粉色的女郎何其多,她实在不必为此感到心虚。
  “表哥今日专程过来,可是为了重云吗?我原本还想着,过几日就差人去裴府通传此事……”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话音还未落,温颂便看见裴璋轻掀眼皮,薄唇含着几分讥诮地扬了扬,漆黑的眼底直直望着她。
  “阮窈在何处?”
  温颂脸上温婉的笑容僵了僵,随即露出一副愕然的神态,“表哥这是何意?”
  她敛起眉,“我并不曾见过阮娘子。医馆内的人发现重云时,他身边也并无旁人。”
  裴璋不置可否,唤了重风进来。
  重风手里拽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副药工打扮,神色仓惶,一见温颂就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头也不敢抬。
  “来此处之前,我已经审过了医馆内所有的人。”他仍是温和地看着她,黑沉沉的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温颂陡然瞪大了眼,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也涨得通红。
  温氏与裴氏本就沾着亲故,更不论他们从前还是一齐长大的。可他怎能越过她这般行事,等同于是在掌她的脸。
  “济世堂是温氏在洛阳的颜面……表哥为何要这样,连知会我一声都不曾。”她忍不住红了眼,仰起脸问他。
  见她不答话,反倒纠缠些旁的事,裴璋并无耐心理睬,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眼,让重风去审温颂的侍女。
  任她再如何稳重,此刻听着他毫无一丝情面的冷语,温颂眼睫颤了颤,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池兰原在屋中守着,见自家娘子落泪,一时再忍不住,快步走到温颂身边去扶她。
  “娘子本就是被那女子骗了,她满口谎言,心术不正,就是告诉裴公子又如何。”池兰神色激愤,因着说话的缘故,发间的玉簪也颤动着。
  裴璋淡淡扫了她一眼,紧接着眉目间闪过一抹愕然,墨黑的瞳仁急剧紧缩。
  谎话这般快就被自己的侍女所揭穿,温颂脸上有些挂不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可再置辩。
  然而她循着裴璋的目光看过去后,也怔愣住了,沉下脸诘问她:“这簪子为何会在你这里?”
  裴璋来得突然,池兰这才猛然想起发簪之事,咬了咬牙,索性也不再瞒。
  她一五一十说完,愈发愤懑。总归自己并非是窃贼,更未害过阮窈,反倒是被她好一通诳骗。
  裴璋十分安静地听着,许久都不出一声,眼底如无波的古井,直直盯着那支簪。
  温颂又看了一眼池兰发上芍药花形的玉簪,嘴唇颤了颤,“这并非是你之物,脱下来。”
  她随后接过玉簪,想要递还给裴璋。
  他没有去接,却终于开了口。
  “她可还有说别的?”裴璋嗓音低哑,一字一句地缓缓道。
  温颂被他幽冷的眼盯得脊骨发凉,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只得咬着牙将阮窈同她说的话大略告知于他,唯独隐去了女儿家的私房
  话不表。
  裴璋眉头一皱,便费力地咳了起来。墨发也因此有些凌乱地落在他脸旁,更显得脸色青白交加。
  问清楚后,他抬步就要离开,出声命令重风着人去把阮窈找回来。
  温颂听见了,抬手擦掉泪,忍无可忍地喊住了他:“表哥如今可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表哥身为裴氏的少主,理应要做天下人心中的典范,而不该为了这样的人失了分寸沾上瑕玷。我阿兄虽不成器,在婚姻大事上却也听从父母之命,难道表哥竟比我阿兄还要糊涂吗?”
  温颂同阮窈说的话并非为假,裴璋不娶她也没什么,可她不愿看到表哥为这样的女子扰乱心智,甚至于是一错再错,误了自身的大好前程。
  “你可知道,此事也算是因你而起。”裴璋脚步顿了顿,回身缓步而来,微微俯下身,冰凉的话语一字一字地敲过她的耳畔。
  “贿买宅中伙夫投药之人,正是你们温氏医馆的掌柜。我已让人将相同的药方熬煮了上十锅,一罐一罐地叫他全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