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记住
背景色:前景色:字体:[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第49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715
  
  正说着,二人便在垂花门下遇见了迎面而来的男子。
  阮窈从前住在这儿的时候,表哥徐越常在塾中读书,并不太回府,故而她与这位表哥不过是略见过两回的泛泛之交,甚至于连他的长相都不太记得清了。
  “是窈娘吗?”徐越看到她,怔愣了片刻,而后颇为热切地抬手想来扶她,“表妹不必多礼……”
  阮窈不动声色地避开,“多谢表哥。”她温婉地笑,“听闻姨母卧病在床,窈娘该去看望才是,否则未免失了礼数。”
  徐越眉眼原本生得清秀,只是过于削瘦了,一层皮肉薄薄贴在脸上,像是没骨头似的,浑身还染着股酒气。
  “表妹如今远道而来,不如先行去更衣,不必急这一时,”他笑了笑,“若是有事,可以去寻丽娘。”
  阮窈因这熏人的酒气而皱了皱鼻子,忙又微低下脸掩饰,继而应了他的话。
  进了客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却总是坐立不安,几乎急躁地想要直接跑去寺院里寻阿娘。
  直至她听见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阿窈——阿窈!”房外的女声发着颤,又带着浓郁的哭腔,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在喊她。
  阮窈连鞋都来不及穿好,立刻便起身推门而出,一把就将来人抱住,双手紧紧地抓着阿娘的衣袖。
  祁云喜极而泣,半分仪态也顾不得,摸了又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哭得连说话都是含含糊糊的:“我的女儿……我原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
  阮窈也哭得抽噎,中途泪眼迷蒙地去看她,见阿娘虽比从前瘦了些许,但也不像是吃了什么苦头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迟迟落定。
  母女二人哭了许久,最后还是阮窈先止住了泪,连脑仁都哭得有些疼。
  祁云擦过泪后,拉着她的手坐下,只不住地打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阮窈最是了解自己的阿娘,强打着精神道:“阿娘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径直来这儿寻我,定是先去过谢府。谢应星与汤家女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她脸上浮起几丝愤然,随后冷笑了一声。
  阮窈低垂下眼,轻声说:“是。”
  祁云话语里难掩疼惜,却仍止不住地咬牙斥责她:“我早就说了此人不宜当夫婿……你当初偏要一意孤行,你爹也是个拎不清的。男子倘若生得好,便是想专情也难,否则那汤家女怎会偏偏瞧上他……如今可好,你这亲事也是打了水漂,往后可怎么办好……”
  阿娘的话无异于往阮窈心窝里递刀子,若是从前,她定然是要与阿娘辩一辩的。可二人分别太久,她如今悲喜交加,心绪乱的很,一时没有开口。
  “世间男子总归都是一种德性,你阿爹当年那个外室倘若愿意随他回来,阮府又哪儿还有我们母女俩的容身之处……”祁云说到一半,又哭了起来,脂粉被泪水都泡花了,只在眼下留了好几处白痕。
  “阿娘,阿爹与阿兄如今生死都不知,你还记恨着那女子又有何用……”阮窈听得不禁有些烦躁,阿爹那外室再如何也隔了八九年,耿耿于怀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她止住了泪,神色忽而变得有几分肃然,“阿窈,你如实告诉我,你一名孤女,是如何平安无事到洛阳的?”
  阮窈自然清楚阿娘的话中的深意,她只得含糊着说道:“有一位好心人见女儿孤苦无依,这才施了援手。”
  “好心人——那想必是个男人了。”祁云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更是颓丧。
  她很快想到裴璋,心意更是烦乱,焦躁地低声说:“阿娘,我没得选。”
  祁云定定地看着她,手指几乎快要点上她的额头,恨声道:“既是个男人,又一路带着你,我瞧你这模样也不像在外头受了多少磋磨的,想必他也并非穷苦人,你为何不叫他对你负责?”
  阿娘唯有她这一个女儿,如今阿爹和阿兄也不知道是否活着,约莫是将盼头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倘若将裴氏长公子的大名告知阿娘,阿娘怕是嘴都要合不上,兴许还真会允了她去给裴璋做外室这件事。
  阮窈只得扯了一堆漫无边际的由头去应付她。
  祁云听得无望,转念又想到曾经与谢府的亲事,愤慨不平地说道:“我听你姨母说,谢应星原是不应这门亲事的。谁想宫里那位裴昭仪在圣上面前说合,这才引得圣上出言指了官媒下来……”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阿娘的絮叨,继而猛地怔愣了一下。
  “裴昭仪?”阮窈面色发白,“是裴氏的人?”
  祁云幽幽地叹气,“裴昭仪是如今裴氏少主的姑姑,向来最得帝宠,可我瞧她也真是多事的很……”
  她压低了嗓音,语气好不愤慨。
  阮窈却久久不曾吭声,垂在膝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第40章 相逼除他以外,她又还有何人可求……
  某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沿着她的后脊骨缓缓攀爬,直至将她整个人都浸透。
  若说起沈介之,或许她还可以含糊自欺几分,可这一回,任她再愚钝也无法听而不闻。
  “深宫之中的事平民怎会知晓,阿娘可莫要胡乱说话……”阮窈的指尖紧紧掐着衣袖上粗糙的花样,有意问了句。
  祁云闻言瞪了她一眼,“你倒还教训起我了?且你姨母怎会乱说……“她压低了嗓音,“这话正是从谢夫人那儿得知的,何来作假。”
  阮窈闻言面色发白,再无了安抚她的心思,一动也不动地僵坐着。
  此事因惊马而起,少说也有大半个月,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裴璋将她
  的过往全查了个一清二楚,也不知是从多久前便着手要断了她的缘分。
  如今她与谢应星不能成眷属不说,反倒还连累了他,莫名被人强许了一段本不愿要的姻缘。
  再想到自身如今的境况,阮窈喉间就像是卡了根刺,灼得她坐立难安,却又偏偏无法启齿。然而裴璋心思阴沉,实在是个卑鄙的小人,她这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他究竟还算计了自己多少。
  简直好似蔓延的藤蔓,不知不觉便被他缠了个紧……
  阮窈从前心心念念,只想回到洛阳,再去寻自己心上的人。眼下千辛万苦才达成所愿,新的烦忧又立刻扑了上来,甩也甩不脱。她还来不及觉得欢喜,紧接着又生出绵绵不断的懊悔之意。
  那时瞧着裴璋人如清风霁月,又有着令她眼热的权势,却忽略了他的手眼通天不止是对旁人,亦可以用来对付自己。
  “阿娘……”阮窈坐直了身子,忍不住说道:“我们离开洛阳吧。”
  祁云闻言吃了一惊,随后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说什么糊涂话?离了洛阳再去哪儿?”
  “我们可以去弘农郡投奔伯父,”阮窈心念急转,硬着头皮想要劝说祁云。可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十分唐突,只好绞尽脑汁东扯西拉。
  祁云听得云里雾里,直摆手,“你那伯父素来瞧不上我们母女,我们又岂有上杆子自取其辱的道理,便是去了,怕还不如就待在这儿舒坦。我且问你,事到如今,你和谢家那小子是作何打算……”
  阮窈再焦急,也只能悻悻住了嘴,蹙起的眉却没有半分舒展。
  如今她们母女无处可去,想哄得阿娘就这样离开洛阳,只怕是痴人说梦。
  所幸温颂信了她的话,眼下即使只是为了摘干净自己,也该尽力瞒住裴璋,不能让他知晓二人合谋之事。
  而她也要想个法子,再为自己寻些别的倚仗。
  谢应星不能娶她为妻,更无法做主自己的婚事。倘若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他护不住她。
  阮窈觉着嘴里发苦,像是误吞了一大口苦胆,却吐不出,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肚。
  *
  徐府门前冷落,姨母也病了有段日子了,阮窈却连姨父的影子都不曾见到过。
  阿娘私下同她说,姨父徐柏人到中年,反而春心大动,不管不顾地硬要与一名女子厮混,早在别处又置了处居所。
  而表哥徐越仕途也颇为不顺,后来又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一堆世家子的毛病,整日饮酒赋诗,不愿再受朝堂的拘束,府中事务也多是嫂嫂丽娘在操持。
  阮窈最是瞧不上这种空有满腹诗书,却半点实事都不干的男子,他自己倒是自在了,琐碎的柴米油盐却一应甩给妻儿,令人鄙夷。
  她心有余悸,起先也极少出门,总是烦忧自己会被裴璋给寻回去,故而谢应星来寻了她几次,她也不曾见。
  这般静悄悄地过了些时日,阮窈才逐渐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谢氏与汤氏的婚期愈发近,她虽说想得极为通透,却到底有着几丝伤怀,还时常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安抚阿娘。
  她一腔心思全然都在自己身上,却不想表哥徐越先一步出了事。
  他夜里与那些纨绔痛饮,醉得昏昏沉沉,五更天才酒醒,便被原本做东的主人家扭去见官,硬说他偷了财物,人赃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