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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772
  
  自己与王生,对她而言,兴许根本不曾有过差别。
  从身后环抱住她时,裴璋曾想试着笨拙地抚慰她。他并不擅长于此,可见她这般肝肠寸断,他终究是生出了一丝心软,也全然不曾有所防备。
  从前他冷眼旁观,只觉着王生此人实在过于蠢钝。一名男子,该要为色所迷到何种模样,才会被这般娇弱的女子所伤。
  然而就
  是这样一个毫无章法,手段拙劣的人,却能轻而易举便伤他至此。
  着实可笑,也着实可恨。
  恨到将她千刀万剐,也并不为过。
  侍者与医师噤若寒蝉,望着伤人的锐器,不敢多问什么。唯有重风和重云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
  重风见裴璋直直盯着那支发簪,一言也不发,只好壮着胆子上前,低声道:“暗卫传讯回来,说是……阮娘子天未亮便乘了渡船离开。”
  他漠然地听着,眼底像是染上了一层凛冽的雪色,却一个字也未曾说。
  直至医师与侍者将要退下去,裴璋才嗓音微哑地开了口。
  他过于虚弱,连说话也有些费力。
  “此事不得向任何人声言。”
  倘若让族人知晓,她便是不死,也要被脱层皮。
  可这件事不该交由旁人。
  他要亲自去索她的命。
  第44章 难逃情爱并非是可以仰赖的东西……
  祁云沿路都在长吁短叹,时时愁眉不展。
  阮窈无暇安抚她,一颗心自始至终地高高吊起,从不敢松怠片刻。
  正值深秋,水面上常蒙着一层稀薄的雾气,使得水天朦胧相连,辨不出浓淡。
  直至客船已过数重山,她凝视着这片烟波江,才缓缓回过神来。
  纵使自己身侧有裴璋所派的暗卫,又如何能在这样宽阔的江面上追索她。
  而祁云不明前因后果,见她仍在看江景,已然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阿娘……”阮窈不得不低声向她解释,“我当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祁云铁青着脸,恨恨地瞪着她:“你自小便是如此,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眼下定是惹了天大的祸事,竟还不肯同我直说。”
  “有个登徒子想要轻薄于我,我便刺伤了他。”阮窈闷声说道,“可那人非富即贵,民不与官斗,难不成阿娘愿意看着女儿被人捉去吗?再者我也不愿嫁去段家,何必还留在洛阳受人欺辱。”
  “那你阿爹与阿兄呢?”祁云紧紧皱着眉,面色阴沉不定,“且你表哥如今还在牢狱之中……”
  阮窈好一会儿没吭声,最后摇了摇头,干巴巴地劝她:“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顾不得旁人了……”
  话才说到一半,她就被祁云气冲冲瞪了一眼。“圣人的话是这么用的吗?”
  她便讪讪住嘴。
  “若去了那穷乡僻壤之地,你的亲事再该如何是好……”祁云喃喃说着。
  这话倒是点醒了阮窈,她从袖中取出谢应星的信,低下头快速扫了几眼,指尖微微发抖。
  他在信中说,段氏那边他自有法子解决,待事态平息些,会再来弘农郡寻她。
  阮窈眼眶有些红,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而是最后看了几眼信笺,继而伸出手,任由纸张被江风拂起,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很快便消失在目光中。
  别时容易,见时难。
  此后锦书再难寄,又何必还执着于旧日欢情。
  他们大约不会再重逢。倘若某日当真再遇,他也该是另一名女子的夫君,兴许会像许久之前哄她一般,哄另一人开心。
  过往的种种幻梦,她想要细细敛藏起来,不会忘,但也不愿含着眼泪再去反复咀嚼。
  她曾拥有过他,纵然未能携手走至最后,但她仍会长记他的好,也盼着他能好。
  软弱与伤怀不过转瞬即逝,阮窈很快拾整好心绪,仍旧还是那个不可动摇的自己。
  “阿娘,”她看了祁云一眼,“男子根本就靠不住。”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阮窈此回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已然明白情爱并非是可以仰赖的东西,世上男子也并非像多数女子那般,甘愿被情之一字所控。
  裴璋对她有情吗?她不得而知。
  但此人行事自有他的一套准则与条理,一旦有何事物超出他的掌控,迫他偏离惯常的思维,他便显得如此易怒,如此矛盾,便是有情又如何。
  祁云出乎意料地并未反驳她,而是有些无奈地压低了嗓音,“话虽如此,可既为女子,倘若不能够以美貌寻得庇护,那美貌便只会招致灾难。”
  她知晓阿娘说得不错,可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是见机而行了。
  *
  一路风尘苦旅,种种辛劳也只能硬生生吞下。
  好在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虽说阿娘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可阮窈孤单了太久,除去偶尔的烦乱,更多时候还是因为阿娘在身边而感到心安。
  她们母女辗转来到宜阳县,又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寻得一所算是安稳的住处。
  只是阮窈与阿娘都并非是强干之人,在一块朝夕相对时日久了,免不了磕磕绊绊地吵嘴,最后不得已雇了名烧饭的女工,祁云的面色才好看些。
  阮窈起初心有余悸,总是惧怕自己哪日会被裴璋派的人捉去,故而连门也不愿出。
  而后又过了一月有余,她的日子始终称得上是平静,这才缓缓把心放下了些许。
  她上过两次集市,又刻意去探听旁人的闲谈,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阮窈不禁猜测裴璋并没有死,倘若裴氏长公子有丧,理应天下皆知才是。
  然而宜阳县也算是人流颇为繁杂之地,她与阿娘藏身在此,每每出行,自己也从不曾露出过真容,天大地大,他又该如何找她。
  总归裴璋身子本就病弱,便是死了才最好……阮窈紧咬住下唇,面色发白地想着。
  谢应星赠的银钱不是笔小数目,可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她思来想去,唯一可供倚仗的,还是自身的那么一丁点技艺。
  故而再去镇子上的时候,阮窈细细考量了街道上售卖笔墨的摊档,随后笑意盈然地尝试去同其中一位女掌柜搭话,婉转提出想借她的摊铺寄卖物件一事。
  掌柜名唤丹娘,性情颇为爽利,且这事本就有利无弊,阮窈的字画若能售出,她只管抽分成就是,便答应了下来。
  阮窈本也不做很大的指望,谁曾想过了几日再去,丹娘告诉她,自己寄放过去的画卷,翌日便被一位郎君所买下。
  她不禁喜盈盈的。
  靠这法子挣钱,虽则微薄,却总是个好的开头。
  而后她寄放过去多少,不出三日,定会被同一人买走,使得阮窈微微有些自得,暗暗称赞此人实乃慧眼识珠也。
  冬寒逐渐料峭,新梅也发出嫩芽,转眼便是冬至。
  她如往常一般携着画卷,才走到丹娘的摊档前,便听见丹娘正与名一身白衣的郎君说着些什么,以至于连她的足步声都不曾发觉。
  阮窈卷起半帘帷帽,不好加以打搅,原想着在侧面等候一会儿,谁想丹娘眼尖望到了她,瞬时满面笑容地上前来招呼。
  “窈娘,”她莞尔一笑,悄悄瞥了眼那位白衣男子,压低嗓音道:“这便是那名日日买你字画的齐郎君。你这回隔了十日才来,他还以为你出了何事,正向我打听呢。”
  不必丹娘说,阮窈也察觉到了。
  这男子生得俊秀,肤色也白,气韵沉雅,此刻望着她,耳垂上浮起了一抹红,随即蔓延至耳根。他很快又像是察觉到自己目光的冒昧,强作镇定地偏过头去。
  “前几日家母身体有恙,故而不便来此。”阮窈答了丹娘的话,随后笑盈盈望了他一眼,柔声说道:“有劳郎君挂念。”
  男子不仅耳根红了,这会儿连脸也红了。
  他轻咳一声,忙道:“娘子不怪在下唐突便好。”
  而后丹娘拉过阮窈,悄然同她说了好些话。
  丹娘笑意愈浓,她不吭声了,耳垂却也微微开始发烫。
  *
  齐慎出身商贾,祖上是靠售茶发的家。
  若放在过去,不论商人再如何富裕,祁云也是瞧不上的。
  但阮窈并不这么觉得。
  她们母女俩能够留得性命在,已是十分幸运的事。且齐府殷富,齐慎待她又处处体恤,齐父齐母更是丝毫不计较她的身世,倘若成为他的妻子,她心中并无什么不情愿。
  虽说想起来谢应星,她心底仍有一分若有若无的怅然,但她并不会因此就推却这份温柔的新爱意。
  自身能够比从前过得更好,才是最最要紧的事。
  之后齐慎来拜访过祁云数次,他性情温和有礼,又十分耐心,祁云便也
  逐渐改观,颇为放心了。
  订亲的事如顺水推舟,温馨而甘甜。
  两家交换过庚帖之后,依循弘农郡的旧俗,祁云便时不时催促二人去镇子外的花神庙系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