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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712
  
  齐慎倒是没什么,可阮窈从来不信此类鬼神之说,又嫌时气太冷,最后被祁云念叨得没了法子,只得乘车去往花神庙。
  庙宇年岁悠久,前朝时便已坐落在这条街上,庙里奉有十二位花神的塑像,用以祈求吐艳芬芳,四时不绝。
  如今并非是花朝节,游人亦不算少,可以想见春日里的盛况。
  齐慎牵着阮窈的手来到百花林,又取来红绸和笔,微笑着递于她,神色温柔,“窈娘有何心愿?”
  她略想了想,认真写了几个字,继而微微踮起脚,想将红绸系在新芽初发的红梅枝上。
  “慢些——”齐慎连忙轻柔地拦下她,随后自然而然地接过阮窈手里的红绸。
  待系好红绸,他微俯下身,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阮窈面颊发红,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齐慎小心翼翼,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温柔的像是含苞欲放的花蕊,扑扑簌簌地绽开。
  *
  百花林外,一辆棕黑的皂轮车一动不动地停了许久。
  车内人缓缓拉开覆住车窗的帘,露出一只削瘦而修长的手。他稍一用力,一层浅浅的青筋便从苍白的肤色下浮出。
  今日天光算得上明丽,却无法透过沉郁的车帘而映入车内。
  他面色清冷,脸上瞧不出半分喜怒,漆黑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遥遥落于不远处的梅树下。
  二人亲吻过后,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少女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盈盈的眼眯得像是弯弯的月牙。
  这笑声过于娇俏,洋洋盈耳,近乎快要被风拂入一片沉寂的车厢中。
  随后少女闭上眼,双手合十,将花下的红绸敬若神明,一张脸孔上神态端严,似是低声祷念着什么。
  裴璋一言不发,眸光如同凝滞的黑墨,沉默地看了许久。
  第45章 苦寒又落到他手上了
  裴璋又做了梦。
  梦境里光怪陆离,殊形诡色,有她的盈盈笑声,也有她的纤柔腰肢。
  却都是对着另一个男人。
  他始终淡漠地高坐于神台上,垂眸冷冷注视着他们。
  直到初醒的那一瞬,他僵硬地起身,胸膛起伏了两下,无法遏制地嫌恶扫向被褥。
  她的欢笑与娇嗔像是惑人的毒药,即便不是对他,却仍旧能让他的身体一塌糊涂。
  裴璋哑声让人送了净水来,却无法再安然躺下。
  他回忆起他的儿时,母亲嘴里常常念祷的诸多经书。
  那些字句或许也曾给予他短暂的宁静,可不知从何时起,已然尽数废止,药石无医。
  而今见她行坐处,便如火烧身,又还能诵哪一段经文。
  裴璋的手背渐渐攥出青筋来,腹下愈合了大半的伤口又像是再次被洞穿,泛着阴寒的痛意。
  他们不过才分别了两个月。
  他日夜缠绵于病榻,她却要与旁人百年。他理应怨恨她,可偏生还时时在各色梦境中情不由己地见到她。
  她莹润的唇舌,弯折的腰肢,细弱娇柔的哭声,眼眸中猝然燃起的火,甚至是她刺他的那一簪。
  他在梦中因她而神魂颠倒,醒后却只有一室冷寂。
  回首去司州前的那一夜,她青丝披散在自己的膝上,他却什么都没有抓住,连一根发丝也不再留于他手。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既然轻而易举便能琵琶别抱,为何就不能如她曾经许诺的那样,与他互为彼此在这世上最独一无二之人?
  亦或她当初并未想方设法地哄骗他、讨好他,自己便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溺于苦海中,未渡而先搁浅。
  而她只是在岸边悠然旁观,红唇中溢出的每一个字句,无一不是想要与他两清,再去蛊骗下一个男子落水。
  而他不是旁人,绝不能,也不必忍受她施加于自己的疼痛和狼狈。
  他偏要渡过去,再将她也扯入这苦海中翻沉,休想就此轻飘飘地抽身。
  命里有时终须有,裴璋当然明白。
  可命里无时,他便更要强求。
  *
  暮色温柔地降临了。
  漫天云霞酡红如醉,晕染着遍布喜妆的府宅。
  屋外喜乐震耳,宾客的喧笑声却更为欢闹,便是素不相识的行人,也被这动静引得在墙下伸头探脑地看。
  黄昏时分,阮窈手持镂花团扇,被数名使女牵引簇拥着踏入礼厅,沿途还须得掩住面容,待礼成入了洞房,才可在夫君面前揭开。
  祁云总觉得她莽撞,婚仪前耳提面命了好些回。
  虽是正冬日,阮窈也半丝不觉得冷。且浮荡的酒气实在醇浓,她还未曾饮酒,便已觉得自己将要醉了。
  待到夫妻交拜,俯身的那一刻,她笑吟吟将脸探出团扇的边沿,想去偷瞧一眼齐慎。却见他面色郑重,半分嬉笑之意也没有,拜得比自己要肃然得多。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继而乖巧垂下眼。
  喜房偌大,入目处尽牵着欢喜的红绸。除去外间守着的两名女使,房中唯剩一对红烛,火光轻摇,盈盈泣泪。
  一旦身旁无人,笙箫声也显得有些渺远了。
  阮窈悄悄松了手,将团扇搁到榻旁,又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心绪也像湖水般荡漾开来,泛起一池涟漪。
  实则她并不需要阿娘含含糊糊地教,不论是从话本里,亦或是从裴璋身上,她早就大抵了明白男女之事。
  只是在他身旁,实在也品味不到快活。
  然而齐慎温柔,所以她也辨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羞赧更多,还是期盼更多。
  但总归……是没有惧意的。
  绸缎被面上铺了好些红枣桂圆,阮窈随意伸手扒拉几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房内的暖炉洒了香料,气味幽甜,甚是好闻。她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等了多久,困意渐而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双眼像灌了铅似的睁不开。
  ……自己连着几夜都不曾睡好,这会儿小眠片刻,想必齐慎不会多说些什么……
  阮窈浑身好似一团轻软的棉,眉目一松,便入了梦。
  ……
  这一觉仿佛极为冗长。
  她身子不断往下沉,沿途风声凄切,白昼与静夜糅为一团,整个人如堕五里雾中。
  半梦半醒之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掌,接连不断地抚摸着她。
  从发顶至发尾,再从后脑至脊背,绞缠不休,又与她的发肤严丝合缝。
  像是湖底终年不见天日的水草,湿冷而滑腻,令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栗。
  然而她再如何拼力,都无法睁开眼。
  *
  齐府迎娶的新妇在洞房当夜不翼而飞,再无半丝踪影。
  守在外间的两名女使什么动静也不曾听到,只是再推门进去,房中哪儿还有新娘,倒是那柄镂花团扇,仍被人随意搁在榻旁。
  风言风语越传越邪性,有说齐府闹了邪祟的,有说新娘并非人身的,也有说齐慎与旁人结了什么仇,这才使得妻子被掳走。
  祁云当夜乍然听闻这桩噩耗,急得五内俱焚,一时间险些昏厥过去。
  她自然是不信这些鬼话,可如今阮窈不见了,她忍不住恼恨齐府连个人也守不住,又不得不依靠着他们想法子寻人。
  祁云见着齐慎就忍不住要啼哭,齐慎也只好惨白着脸强作镇定地安慰她。
  她心底实在是慌急得厉害,却又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连想要求救都不知晓该从何道来。阮窈只说自己得罪了权贵,却从不曾说过那人姓甚名甚,如今全无线索,又上哪儿去大海捞针。
  齐家连夜就报了官,齐慎又暗地里花费银钱,四处寻门路打听。
  他日日见着祁云的泪水,再想起阮窈的笑眼,内心也如同被刀割,连日无法安枕。
  然而这样活生生一个人,竟像是化作青烟消散了似的,就连头发丝都没有寻到一根。
  他们最后没了法子,齐父齐母竟从道观里请回道士,在新
  房好一番开坛做法,以求用法术一窥阮窈身在何处。
  其中一名白发老道问得了阮窈的八字,掐指算过后,连声道此女危矣,旁的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祁云本就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又因女儿的失踪连日憔悴不已,一听此话又是恼恨又是悲切,几乎跳起来便去扯骂那道士是骗人的妖道。
  齐慎又去拉劝她,最后几人与这群道士吵得翻天覆地,连做法的坛子都被祁云给扔出了府门。
  齐慎的父母心力交瘁,虽说人是在自己宅中不见的,可他们也算尽了全力,且一直寻不到人,阮窈还活着的可能性便十分渺茫了。
  这道理谁都懂,故而齐慎的父母再劝他的时候,他也只能沉默地听着。
  而祁云不过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妇人,齐家心善,且本就对阮窈有愧,也情愿想方设法安抚她,往后也不会将她赶走。
  祁云并非寻死觅活的人,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以后,只得接受了齐家的照拂,又自行雇了车,去阮窈伯父的府上求他们帮忙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