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
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690
侍女不明所以,但见着她面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下意识便伸手去劝阻,嘴里急着:“娘子这是怎么了?”
“让开。”
阮窈丝毫不理睬她,也不顾燃得正旺的火,手里握着火钳便去砸搅炉底的炭。
“到底在哪里……”她眉心紧蹙,身子也不由自主越俯越低。
除了火盆,她想不出别的不对劲。
许是太过全神贯注,脚步声直至近前她才陡然察觉。
来人步伐有几分急,还不待阮窈看清楚,便被他一把扯了过去,手里的火钳也瞬时被夺下,“咚”的砸落在地。
鼻端闻见熟悉的苦药味,她身子立刻有些发僵,几日前那段不堪的记忆也即刻复苏。
阮窈别过头去,心中的恼恨未曾消减几分,反而愈发浓重,像是淬了毒的枝蔓,遮天蔽日般疯长。
“这个薰炉里并未添药。”裴璋语气坦然,嗓音沉静的仿佛带着一丝窗外的雪气。
那便是在旁的薰炉里添过了。
她指尖发颤,猛然攥紧了拳,忍不住仰起脸盯着他:“为何要对我用这种手段?”
“不过是不愿见你伤着自己罢了。”他长睫下敛,扫了她一眼。
当真是冠冕堂皇,她如何会伤到自己,便是要伤,也该是伤他才对。
许是见她神情极为愤然,裴璋微一敛眉,“方才你的头发就险些快要垂到炉里。”
阮窈皱着眉,没有说话,挣开他的手便自顾自朝房里走。
她心上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层浓厚的阴云,说不出的烦闷。
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旁人。
齐慎被裴璋杀了,那阿娘呢?阿娘又可还安好?
她们母女千辛万苦才得以重聚,不出三月便又被迫离散,连彼此的生死都不得而知……
裴璋并不恼怒,反而令人传了膳,又拉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下。
她满腹心事,味同嚼蜡,筷子一番挑挑拣拣下来,入口的菜色寥寥无几。
而裴璋为她布的菜,更是被泄愤似的堆在桌上。
一颗,两颗,三颗……
眼见得他目光微微沉下,抿着唇不言语,阮窈又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心慌。
裴璋不是齐慎,更不是谢应星。
他虽说着不会伤害她,可她却是一个字也不敢信的。
“我饱了,”阮窈闷声说了句,匆匆忙忙便要离开。
“窈娘。”裴璋喊住了她,慢条斯理地轻拭唇角,“随我去书房。”
*
她只觉着裴璋又要折腾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一点法子也没有,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已跟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内更为温暖如春,阮窈沉默地坐在软垫上,手指则缩在衣袖里,不断绞着袖缘上所绣的花样。
裴璋眸色沉沉,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出门对侍者说了些什么。
盛着糕点的食盒与牛乳被送进来的时候,他手指贴上杯壁,试了试热意,随后指节轻轻在茶桌上敲了敲,示意她过去。
“睡了这样久,不饿吗?”裴璋缓声问了句。
阮窈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书案前,依他所言匆忙咽下两口热牛乳,忍不住低声问他道:“我阿娘……如今怎么样了?”
“自是安好。”
裴璋伸手,轻柔地拢了拢她鬓边几缕散乱的发丝。“齐家给了她一笔银钱,也为她安置了住处。”
她鼻尖又酸又涩,望了一圈这书房古朴雅致的陈设,竭力忍下心中的怒火,“这儿究竟是哪里?”
存竹楼她曾去过的,内里分明不是这个样子。
“严灵院。”他默了默,淡声道:“我幼时随母亲来清修,便是住在此处。”
阮窈闻言面色更白,不吭声了,更无半分兴致用糕点,只是低下脸,不愿看他。
随后她听见裴璋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抱着她在书案前坐下。
他的手臂和怀抱分明很轻,可又像是烙铁,令她全然挣不得。
“你既不肯用膳,便习字静心罢。”裴璋嗓音清冷,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着她的耳朵。
阮窈盯着他,一张脸紧紧地绷着。
“你可知我表字为何吗?”他柔声问道。
“……伯玉。”她咬了咬下唇,看着书案上的纸张。
裴璋笑了笑,提笔蘸墨,缓缓写下对应的两个字。
他笔法隽古端方,亦不失筋骨,字是极好的字,她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当裴璋让阮窈临摹他的表字时,她愣了愣,神情茫然了片刻。
所谓的习字……就是写他的字?
阮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此人当真自大至极。
她实在忍无可忍,话语便隐约显得有几分刻薄了,“公子这表字,有何好习?何况我并不想习字。”
伯仲叔季,不过是以长幼排行的次第。璋则本就为瑞玉,伯玉这表字未免太过寻常,便连她阿兄的表字都不如。
裴氏虽是百年望族,他父亲为长子所取的表字,倒无趣的很。
裴璋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瞧不出喜怒。
“你从前不是向我寻过手书,说‘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吗?”
他细数过往点滴,的确是她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也不曾差。
阮窈起初有几分心虚,紧接着又恼怒起来。
事过境迁,他怎能一直揪着旧事不放,且她越是回首往事,越发觉着自己着实是个蠢人,以至于吐丝自缚,才落得今日的这番境况。
故而她再不愿提,而裴璋却偏偏总要提 。
阮窈硬着头皮蘸墨,可心绪不宁,又怎能写好字,便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一时间更为焦躁不安。
裴璋看得微微摇头,忽而伸出手,将她抱到了他的腿上。
温热的鼻息拂过耳畔,二人离得这般亲密无间,她却立时浑身僵硬,连执着笔的手指也抖了抖。
他握住她的手,十分耐心地引着她,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随后示意她再自己另行重写。
阮窈紧紧捏着笔,不敢乱动。
然而这书案的座椅本就是男子所用,颇有些高,且她坐在他膝上,足尖无法触及到地,只能悬在空中,颇为不适。
她难耐地在他腿上动了两下,很快便被裴璋轻轻按住。
“莫要乱动。”他话语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
“那你让我下去……”阮窈愤愤然扭头,刚说完就想往地上滑。
紧接着,他的掌心便覆上了她的腰肢。
“何时写好,便何时下去。”裴璋扫了一眼宣纸上略显得歪斜的字,嗓音微哑地道。
感受着衣裙下的起伏,他微凉的手像是某种藤蔓,要将她缠至天荒地老。
阮窈眼眶发热,轻轻喘着气,眼角很快浸出眼泪,目光所及之处,都变得一片濡湿。
他知晓该如何令她愉悦,也似乎轻而易举便能勾动她。
她手中还捏着笔,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却缓缓从心底生出,与身体上的感知南辕北辙,如同一水一火,无法相融。
度秒如年。
阮窈实不能再忍受,忽然将手里的毫笔摔在书案上,笔尖上的墨水四溢,有几滴甚至还溅到了裴璋淡青色的衣袖上。
“你无耻……”她咬牙切齿。
一番磋磨下来,她面颊滚烫,连唇瓣也被自己咬得轻微红肿。
“你放开我!”阮窈眼角还挂着眼泪,伸腿就去踢他,鞋底在他袍角上瞬时留下好几块尘土。
裴璋许是才来了兴致,未曾料到她会反应这般激烈,怔愣了一下,竟也真的松开了手。
第49章 山雪樊笼
阮窈亦愣了愣,随后身子一扭,忙不迭地溜下去,手慌脚乱就向着门外跑。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臂又被人攥住了。
她下意识把手向回扯,他却不容她挣开。
裴璋紧紧抿着唇,眼底的欲色被冷意所覆,目光落于她的胸口,缓声道:“衣带。”
对上他的眼,阮窈心中莫名一颤,嗓子也不禁发干。
再循着他话中所指看去,才瞧见自己衣襟松散,系带不知何时,也被他解去了大半。
一想及自己险些就这般衣衫不整地跑出去,她愈发羞愤。
而阮窈的腰肢被他紧揽着,眼见裴璋另一只手还想来拉裙带,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湍急而短促,整个人都被恐慌控制,下意识便用力推打他。
他长眉蹙起,漆黑的眸锁住她,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骤然松开了手。
她却收不住力道,不由自主向后跌去,狼狈地摔坐在裴璋腿旁。
书房内铺有绒毯,可她挣得太用力,这一下摔得不轻,鼻尖顿时发酸,眼泪也涌了上来。
竭尽全力压抑着的愤恨像是淬了毒的火,顷刻间便将她本就不多的理智烧得灰飞烟灭,只在肺腑中留下怨毒的沉渣。
一旦想到自己往后余生兴许都要像牲畜一般被绑在此人身侧,阮窈没有办法就此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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