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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700
  
  后殿
  的门没有上锁,她一把推开,刚跑了几步,蓦地听闻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动静,顷刻间就逼近了她。
  阮窈呼吸一滞,极快地回身看去,几只通体洁白的狼狗正撒蹄向她狂奔,吠叫之声也高亢如钟,直冲云霄。
  而下一刻,她腿一软,整个人扑摔在雪上,任她如何用力,也没有办法再站起身。
  她几乎以为裴璋要放狗要咬死自己,极大的恐惧驱使着她,即使无法站起来,阮窈也仍在拼命向前爬。
  明明暗暗的火光逐渐围拢过来,狼狗的哈气声也愈发近了。
  她跌坐在地上,见着青灰色佛衣的女尼奋力拨开几名侍卫,朝着自己跑过来。
  “窈娘!”
  阮窈一直没有哭,然而此刻看到妙静,眼眶立时就模糊了。
  即使明白妙静不可能救得了她,她嘴里仍不自主地喊道:“姐姐——”
  眼看着就要拉到妙静的手,她却身子陡然一轻,从身后被人给捞起来,就此陷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而刚才还在不断吠叫着的狗,这会儿也全都噤了声,无比讨好地在裴璋身旁摇着尾巴。
  妙静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但她还是开了口,哆哆嗦嗦挤出来一句话:“裴公子,窈、窈娘她……是寺里的人……”
  裴璋闻言,并没有去看妙静,反倒垂下眼来,看向正被他抱在臂弯里的阮窈。
  二人目光相接,他神色很静,唇边似乎还勾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却更令她感到浑身发冷。
  阮窈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可她惧怕裴璋会伤害妙静,还是哀求地去扯他的袖子。
  这时,她才发觉他连衣衫都没有换,袖上仍带着一大片油污。
  他漆黑的眼仿佛刹那间便洞穿了她的心,也了然她的意思。
  裴璋眉间闪过一丝不屑,嗓音冷淡,却压迫十足。
  “这是我的人。”
  他说完,很快便带着阮窈转身走了。
  火光也渐渐四散开,山寺里重又变得冷寂安静,似乎方才那场揪扯不过是妙静的一场梦。
  可她面色禁不住地发白,良久后,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回到严灵院,阮窈很安静。
  同前两回不同,她甚至于也没有再哭,而是疲惫不堪地缩成一团。
  她觉得累极了,四肢发冷,一颗心也像是溺进了寒潭中,胃里甚至有些犯恶心。
  阮窈以为,裴璋会和之前一般暴怒,再来折腾她,或者是欺辱她。
  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她许久,手指搭在膝上,一下又一下地叩着。
  衣袖上的污渍无比突兀,出现在他的身上,几乎令人感到滑稽。
  但阮窈丝毫也笑不出来。
  直至他蹙眉望向她身上的佛衣,随后终于起了身,作势要来解她的衣衫。
  而裴璋抱她的姿势,也像是在抱一个不懂事的稚子。
  阮窈却陡然竖起了浑身的尖刺,抬手便去推打他,指甲继而划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眸中戾气隐隐翻涌,手指蜷紧了,却还是温声问了句:“在我身边……当真这般不好吗?”
  她咬着牙关,嗓音嘶哑,“有何之好?”
  裴璋抬起眼,深而浓的睫羽也随之颤动。他缓缓说道:“我会喜爱你……”
  “你哪里懂得情爱。”阮窈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情爱理应是成全,是恩慈,是爱惜。倘若你当真喜爱我,又怎会非将我困在你身边不可?”
  夜里所遭受的一切催化了她的怒气,阮窈话语尖刻,丝毫也不曾留情。
  裴璋却忽地笑了。
  “我不懂,那谢家郎便懂吗?你不过才失踪了一年多,他就与旁人定了亲,这也可算作情爱吗?”
  “他是受了人算计,与你又不同。”阮窈蹙起眉。
  “自然不同,他无用,而我则永不会落入像他那般境地。”裴璋乌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眼里随之又浮上了一抹轻蔑:“我若一年找不到你,便再找上两年、五年、十年。若你死了,也定要见到血肉才好,绝不会任你流落在外不知去向。”
  他欺身逼近,吐息落在她耳畔,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
  “窈娘,我与你,才是这世上最为般配的一对。”
  裴璋的声音很轻,她却听得浑身一颤。
  第53章 佛塔我并不是头一个被关在此处的人……
  “为什么?”阮窈忽然喃喃地问了句。
  她一双眉慢慢蹙起,仿佛想要穿透皮囊和骨骼,窥得几分他的魂魄。
  “公子本该是谢庭兰玉,因我而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值得吗?恋慕你的女郎并不少,又为何偏偏是我……”
  裴璋拭去颈侧渗出的血,眸中有浓郁的阴鸷之色一闪而过。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抬眸看向她时,面上又只剩下波澜不兴的冷寂,仿佛方才的一切失控都被他重敛入了不为人所知的暗处。
  “此话,该是我问你。”
  他沉默半晌,又轻声道:“是窈娘先说爱慕我的,怎的这样快便后悔了?”
  “……过去之事,若过于执着,便会着相。”
  阮窈声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了一遍他从前所说的话。
  “我与你之间,本不该有这一段缘分,不过是因缘际会,萍水相逢,如何能强求……”
  她绝非有意要激怒他,而是说的实话。
  裴长公子声名远播,他所拥有的东西也曾令她眼热过,这是人之常情,是人人都有的虚荣之心。
  可她并非是白日做梦的蠢人,从始至终都未做过要嫁入裴氏的梦。倘若不是为战乱所逼,自己绝不可能流落到江南,更遑论是为了安身立命而引诱他。
  就算裴璋从未欺辱过她,直至今日仍是传闻中那个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她亦无贪嗔之心,只会觉着与自身并不相干罢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如今还隔着人命,又怎能善终,如何善终?
  “强求?”裴璋轻声咀嚼着她的话,眉间浮起一抹似笑非笑。
  “因缘一说,不过是无能之人自欺欺人的借口。人力的确有穷尽时,可这是对于生老病死而言,并非任何事都能以此牵强附会。”
  “谢家郎放你走,你也甘愿成全他,是因为你们无能为力,不得不如此。”
  他眸底幽暗不明,嗓音却可以称得上是温柔。“而我——不必这么做。我本就可以拥有你,何谈因缘,何谈强求?”
  裴璋顿了顿,随后极轻地笑了一声:“窈娘,你的道理,在我这儿是说不通的。”
  随着他的话语,阮窈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得一干二净。
  天涯何处无芳草,倘若是旁人,在情爱一事上受到挫折,伤怀几日便也过去了,再换另一个人重头开始便是。
  可他手中偏生握了这般大的权柄,行事又冷硬偏执,寻常人怎有能够制衡他的法子。
  且裴璋的话语简直像是某种诛心的毒,在她肺腑内榨出一股又一股的苦水。
  是因为无能吗……
  是她与谢应星无能,故而只能接受离散。而他能,所以不论如何也要把她缚住。
  疯子。
  阮窈有些绝望地盯着这张神清骨秀的脸,久久都未再发一言。
  她像是话本子里某个愚蠢至极的方士,胡乱用咒术从而招来了一只恶煞。
  且无法再驱散他。
  *
  阮窈不愿让裴璋碰她,最后他定定看着她身上的佛衣,不再勉强,却让人将她关进了后院那座废弃的佛塔里。
  兴许是为了惩戒,也或许是怕她再跑,这一回,她脚腕上还多了一双打磨精细的锁链。
  侍女每日会在某个差不多的时辰送来饭食,也会打水供她洗漱,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塔内很冷,且没有任何灯烛。
  白日里,尚有几丝从缝隙里漏进来的天光。阮窈会追着光亮过去,想方设法令自己晒一晒日头,这时才感到一丝微末的暖意。
  可一旦到了夜晚,入目便只有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山里的夜静的可怕,湿冷的潮气随着暮色缓缓降下,像是附骨之疽,浸得她四肢隐隐作痛。
  阮窈起先还会因为害怕而大喊,可这佛塔除了她的声音以外,什么也没有。呼声随着风声扬出去,好似某种恶毒的咒术,很快又被夜色剪碎,阴魂不散地飘荡回她的耳中。
  走动的时
  候,她脚上的锁链会因为相互碰撞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沉闷而压抑,又伴着阵阵肌肤被硬物反复摩擦的钝痛。
  为了保持神智清醒,阮窈会忍着痛在佛塔里四处走上几步。
  可惜塔里空空如也,唯中央有个八角莲台,台上坐着一座残旧的佛像,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约莫这般过了六七日,阮窈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只好待在阳光之下,望着佛像出神。
  外头许是放了晴,天光格外亮堂,映出佛像斑驳的法衣。她怔怔地瞧着,忽然皱起眉来,伸手抚向佛像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