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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721
  
  “这是什么声音?”阮窈睡意半点也不剩了,惊疑不定地去问守在她身边的兵卫。
  卫晖是受霍逸信任的人,故而被他下令陪在自己身边,以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是吊桥。”卫晖神色凝重地仰头望向城楼处:“城门外放有阻挡马匹的铁菱,将这吊桥销毁,胡人的兵马便没有办法靠近。”
  他们站于城中,并不能清楚瞧见城楼下的景象。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喊杀声也很快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凶戾的狂风暴雨,向着这座不算大的城池席卷而来。
  战马不断嘶鸣,耳边不知是刀剑相击,还是箭弩重重穿透皮肉,这声浪刺得阮窈想要捂住耳朵,哭喊与嚎叫也如潮水一般冲破耳膜。
  卫晖将她往屋子里面拉,阮窈进去前匆匆一眼,看向城楼上原先霍逸所在的位置。
  他仍立于城楼之上,双臂正挽弓搭箭,箭尖凛然向前。
  *
  晨光破晓,喊杀声早已止息,取而代之的,是卫军振奋激昂的呼声。
  阮窈同样一夜难眠,很早就从卫晖口中得知城外的大略战况。
  胡人这回来势汹汹,誓要破了这座城池,以便继续朝南下驻兵。然而卫军早就做了万全的防备,反守为攻,不论是预先刷好的桐油,亦或铁菱、弓弩,都逼得他们无法施展战马的长处,还未开战,阵脚便大乱。
  吊桥被骤然销毁,胡人也并不熟悉水性,此时再想要退兵,可城池外的草沟里也早埋有火药。带着火弹的箭急射而下,今夜又是大风天,野火烧之不尽,几乎映红了半片夜空。
  胜负已分。
  霍逸来寻她的时候,已经换下了染血的戎装。他手臂上负了伤,可眉梢与嘴角都含着笑,眸光比初晓的第一缕晨光还要熠熠生辉。
  阮窈眨了眨眼,明知他没有什么大事,可一夜金戈铁马,陡然见到他神采奕奕的笑,不由也笑了起来:“恭喜世子……”
  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大步上前,一把便将她托抱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大笑:“我赢了!”
  她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只能用手去扶住他以稳住身子。
  “这回他们的大将被我斩于城下,我父亲也可乘时再收复一座城池!”
  阮窈自然盼着此战能大捷,若是败了,她也只能引颈自刭。落到胡人手里的女子,都是夜晚先行奸/淫,翌日再蒸煮成食物,以免浪费粮食。
  可如今胡乱未平,冀州叛乱又起,人间的战争当真是漫无止境,平民百姓的生命在马蹄下也渺如尘埃。
  “真希望战乱早点平息。”她任由霍逸抱着,轻声说道。
  阮窈夜里还稍微歇了会儿,可他是一整夜都未曾合眼,却半分也不觉得疲累,兴致盎然非要带她骑马出城不可。
  广武城内一片欢声,甚至连街边一座小庙里都挤满了还愿的人,再不复几日前那般惶恐不安。几个稚子且歌且笑,拍着掌彼此追逐嬉游。
  他们共乘一骑,刻意避开人多的街道,马匹策得也不算快。
  路过一小片农田的时候,一名农夫早早便在耕作。他似是见过霍逸,一眼就认出了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又让家中稚子去取来新鲜的蔬果想要赠给他们。
  阮窈看了他一眼,原以为他不会停留,谁想霍逸止了马,让她握好缰绳,又自行下马,十分爽快地从一篮蔬果中取了一样,剩下的则又推还给农夫。
  农夫乡音太重,阮窈听不懂,只能听见霍逸与他似乎在说着关于时令与耕种的事。
  “立秋后播种玉蜀黍最为好,绿豆则是芒种为佳……”
  阮窈坐在马上望他们,不禁想着,或许霍逸并非是在洛阳长大,而是本就生于这片土地,以至于连农务都捻熟于心。
  若能把洛阳那些尸位素餐的士族中人发配来此,每日多干些农活,兴许关于政权的争斗也可消去十之八九。
  二人接着骑马出城,城楼对面是一片峰峦叠嶂的山脉。这会儿时辰还早,日头没有全然升起,山间仍蒙着白茫茫的雾。
  不多时,红日冉冉上升,万丈光辉随之倾洒而下,这山间的雾气也被映照得一片分明。
  晨起风大,阮窈的眼睛被日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缩着身子往他怀里躲,然后被他用披风裹住,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
  她睁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这儿景色很美,是我在洛阳和江南都不曾见过的。”
  “我就知晓你会喜欢。”霍逸抱着她,又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从胸腔里
  透出来,显得有几分嗡嗡响:“倘若战乱结束,这美景便有更多的人可以来观赏。”
  想起昨夜不绝于耳的厮杀声,阮窈的笑略微一僵。
  “怎么了?”他很快察觉到,低头说道:“可是觉得昨夜太过血腥残忍?”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却又随之摇头:“以战去战,虽战可恃也……战争并非因我们而起,若能以雷霆手段结束,也是……件善事。”
  说到这儿,阮窈笑盈盈看着他:“世子往后可要一鼓作气、无往不克才行……”
  瞧见她的神情,霍逸也放下心来。他知晓战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被吓破胆的男人也并不少,因此才担心阮窈心智消沉,故而将她带出来听欢笑、观日出。
  她远不似他想得那么脆弱。
  “说得很好。”他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又说道:“今夜城里的豪族要办犒军宴,众人难得松快一晚,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第78章 侍妾“走”
  阮窈幼时看过一本书,那书中说,妇人阴气重,一旦进了军营便会带来不祥。
  霍逸闻言,不过一笑置之,只说兵者事关国之存亡,而非为享乐而来。从前有兵士倚仗军功呷妓,更悄然将女子掳来军营里,他知晓后罚得极重,以儆效尤。
  阮窈本身就对军营兴致索然,再想到营内都是男人,又有哪个女子会闲的没事非要跑去。故而这回宴席,她也是头一次在那些将士眼前露面。
  他们这回住的地方连梳头油都没有,她就连正儿八经的发髻也不梳了,只是用发带将头发编成辫子。
  到了赴宴的宅邸,府上的夫人望见她便是一脸亲热的笑,又殷勤请她去重新梳妆更衣。
  “芙蓉不及美人妆……”妇人笑吟吟赞道:“怕是放眼整个冀州,都再没有比娘子更好的颜色。不怪将军疼你,当真是一双璧人。”
  这妇人将她看作霍逸的爱妾,为了在他面前买好,待自己便颇为热络,阮窈当然是明白的。
  这种恭维的话她并不会当真,却也没有否认。她笑着向妇人道过谢,转眸望向铜镜中映出的面孔,瞧着侍女为她挽发。
  妇人含笑看着那侍女,侍女心领神会,没有再给她梳未出阁女子的发式。
  新换上的衣裙是榴红色,阮窈走了两步,裙摆随着步履轻轻晃动,荡起几圈娇艳的涟漪,愈发衬得身姿纤柔。
  她又摸了摸发髻,心中忽而生出几丝怅然。
  红裙莫名令她想起了嫁衣。自己也曾穿过一次,最终却并非是被那个想嫁的人所解去。
  一两年算不得太久,可眼下回想倒真如隔世一般,分明不断在拔足狂奔,可还是离曾经的祈愿愈来愈远了,她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如今待在这儿,吃住说不上很好,至少不必再担心被人锁住。霍逸的性情比起裴璋也终究要平稳一些,并不像他那样难以捉摸。
  只是……他眼下立了军功,往后兴许风光不可限量,某日被天子亲口赐婚也大有可能。霍逸是喜爱她,可这世上当真会有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男子吗?
  故剑情深是百年难遇,左拥右抱才是人之常情。即便他当真一往情深到要娶她为妻,这仗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打完,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重回故土的那一日。
  又或者还不等战乱结束,她就会先一步从旁人口中得知裴璋的死讯。
  这念头没头没脑地冒出来,阮窈眸中很快闪过一丝怨愤,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又抑制不住地发颤。
  总归但凡想起来这个人,就止不住想要皱眉。
  听着门外侍女叩门相催的声音,她幽幽叹了口气,推门走出去。
  *
  不同于洛阳与江南讲求风雅,北地这儿的酒宴粗豪上许多。成坛的酒水搁在长桌上,连饮酒所用的杯盏都要大上两圈。
  房门本来敞着,满屋子的人正在高声谈笑,直至门外现出一道窈窕身影。
  红衣女郎被侍女引着向霍逸身边去,行步轻盈,双髻高高挽起,发上簪的珠钗颤颤巍巍,灵动极了。
  云鬓下是一张小巧的娇丽面容,眉拂远山,妙目含露,像是冬日将尽时的头一抹春色。
  今日这身装扮算得上是招摇,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移开眼。阮窈颇为乖巧地在霍逸身旁坐下,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安。
  “崔夫人眼光不错。”霍逸定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挑眉道:“很少见你穿艳色,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