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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6      字数:3676
  
  “登徒子、淫贼、宵小之徒……”阮窈当真以为他要发疯,骂人的话像是连珠炮,噼里啪啦越说声量越大。
  直至她的后颈被裴璋捏住。
  他方才本是有意吓唬她,然而她骂的过火,又不断地乱扭,令他止不住要皱眉。
  知晓阮窈这一块最是敏感怕痛,裴璋这才哑着嗓子警告她:“莫要再乱动。”
  阮窈望见他漆黑眼眸里涌动着怒意,脸也沉了下来,似乎当真是被她方才的话给气坏了。
  “知道了。”
  她紧绷着脸,然后抬手推开他,挪到另一边去坐。
  *
  未时刚过,军队寻到了扎营的位置。
  马车很快也停下,阮窈不理睬裴璋,自顾自跳下马车。
  适合扎营的地段通常邻近都有活水,
  她走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就见着一条曲曲弯弯的河流。
  水面上浮着些许落叶,风一吹过,河水随之泛起细碎的波纹,参差不齐地映出河边几株稀疏树影。
  阮窈蹲下身子,在河里洗净了手,又对着水面理了理头发。
  与此同时,远处的河对岸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似是有数人正奔过来,嘴里还喊着些什么她听不懂的话。
  阮窈立刻警醒地站起来,极快朝后退了两步,继而发现这声音并非是冲她而来。
  对岸那几个人衣衫褴褛,面如菜色,几乎瘦得皮包骨,此刻正争先恐后地在河里面俯身捞捕着什么。
  一路北下,如他们一般挨饿受苦的贫民并不少,阮窈也不陌生他们的行为。河里会有鱼,亦或是河蚌,人若饿到了极处,便是生的也没有什么不可吃,总比树皮草根要好。
  她没有吭声,正要转身回去时,接下来所见到的一幕却让她僵在了原地,连瞳孔都骤然紧缩。
  这几个人俯身从河里合力抬出来了个什么东西,瞧上去白生生的,顶部又似是拖着一截长长的黑色水草,肿胀而古怪。
  这东西哪里是鱼,分明就是……
  顺着河水漂流至此处的尸体!
  他们如获至宝,根本没有留意到河对面的阮窈,抱着便跑了。
  阮窈站在原处,无法挪动步子,忽然感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激得她不断恶心作呕,差点就俯身吐出来。
  跑回营地的时候,分明没有多远的路,此刻却变得如此漫长。
  卫晖本来在帮兵士搭遮挡风雨的篷子,见到阮窈面色不对劲,皱眉说道:“娘子怎么了?”
  阮窈面色惨白如纸,问他道:“我们的水在哪儿?我想洗手。”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闻言又要把她往那河边带。
  她决计是不肯再回去了,转头又想去找阮淮。
  还不等阮窈问到阿兄在哪儿,便先看到了正站在路旁的裴璋。
  他让重云把她带过来,仔细瞧着她的神情,语气不觉间就放软了些:“窈娘,发生何事了?”
  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话,阮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不发颤,低声同他说道:“有人在河里,捞捕……尸体,带回去。”
  裴璋见她手指不断蜷缩,又松开,好似有什么虫蚁在爬,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很快引着她来到自己帐中,将方才煮过的茶水倒在盆子里,又取来皂荚,帮她清洗双手。
  阮窈忽然眼前发酸,却无法抑制住自己脑子里无穷无尽的可怖念头。
  裴璋拉着她坐下,又用素帕为她把手指一根一根依次擦净,直至她再也感觉不到手上的湿滑。
  “窈娘,莫要害怕。”他放柔语气宽慰她,又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心。“秋冬时节水本就凉,你往后来我这儿洗漱便是。”
  “阿窈!”阮淮的声音忽然在帐外响起。
  听见是阿兄在外头,阮窈站起身,低声向裴璋道了声谢,转身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你不是有事寻我,怎的又来了这里……我方才去给你抓鱼去了。”阮淮沉声问道。
  而她没有吭声,似乎拉着他就离开了。
  裴璋的目光透出帘隙,那角素色裙裾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
  这条河的上游毗邻着两座村寨,和盛乐也离得不算太远了。
  裴璋得到消息,霍逸前两日刚领着兵马,与试图在邻近抢夺食粮的一队胡人交战,两边人马损失皆不轻。
  上游有兵士打仗,自然就会有死人。
  这些饥民饿到了极处,聚众在水边等着,一旦有尸首顺流而下,便可饱餐一顿。
  阮窈实在不走运,恰巧撞见了这一幕。
  许是前不久喝酒受了风,也或许是白日被这人间惨剧吓到,当夜她就发起热来,烧得迷迷糊糊,连人也不认识了。
  第87章 吻痕“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裴璋身边有徐医师一直跟随,军中也并不缺药,虽说是没什么生命危险,可这一病仍是十分难受。
  军队要前行,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阮窈只好睡在马车里面,由裴璋亲自照料她。
  高热在第二日便消退了下去,然而随军到底是吃不消,她白日受颠簸,夜里也总睡不安稳,病情虽是渐渐好了起来,人却还有几分怏怏的。
  与此同时,持续数月的平叛总算稍显平稳,战局也逐渐向着卫军倾斜。
  北地不同于南方,一直以来都离政权较远,比起洛阳亦或是地处江南的诸多清流权贵,此处的豪族相较所谓的风骨、皇令,更为在意自身利益得失。
  裴璋沿路镇压下好几场动乱,又软硬兼施派人多方游说,如今名声大噪,亦有半数原本游移不定的士族愿意与他联手,逼得叛军如坐针毡,不得不腾出手去另行对付多方的围剿。
  然而严冬眼看着已然不远,军士的粮草与冬衣都需要大量供给,若是一直这样且战且退,兵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两日战事不断,直至黄昏落雾,裴璋仍旧没有回来。
  反倒是卫晖忽然前来告诉阮窈,霍逸恰巧在临近城池刚结束一场战事,这会儿带了人马过来寻她。
  粗略算来,二人已经有接近两个月不曾经见过了。
  阮窈正无所事事在帐内待着,心里到底有着几分挂念,便也起身去迎他。
  夜里瞧不清楚脸,然而不远处的人身姿挺拔高大,见着她后,步子便更急了,即便只是一道黑影,她也立即认出霍逸来。
  离得近了,阮窈才发觉他身上甲胄未卸,好在似乎并未沾血,她也没有闻见腥味。
  “世子……”
  对上他润如黑玉似的一双眼,她刚唤了他一声,话都不曾说完,便觉身上忽然一轻,整个人都被霍逸轻而易举拉进他怀里。
  “为何不肯随卫晖来寻我?”此刻见着她,他嗓音起初含着一丝忍不住的笑意,然而说起此事,语气又很快转为不善。
  霍逸伸出手,原想要抬起她的下颌,令她望着他的眼睛作答,不许她再撒谎。
  可阮窈才病过一场,连脑袋都仿佛比以往迟钝些。她的惊呼声低而短促,随后第一眼瞧见的,是他嘴唇上面新长出的胡茬。
  她仰起脸看他,又带着几分傻气地抬手去摸他的胡子,忍俊不禁道:“世子又活蹦乱跳了,再不似那时候病殃殃的……”阮窈顿了顿,细细打量他眉目间的风尘:“也不似从前那般爱俏了。”
  当初在建康,瞧他分明还是个俊逸傲岸的郎君呢,如今倒当真再瞧不出他策马拔裴家女郎发簪的轻狂样。
  随着她的笑语,这双粗糙的手掌渐渐变柔,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在她鬓角一遍遍摩挲着。
  阮窈被他摸得有些痒,往后缩了缩脖子,难掩笑意。
  她披了件红色的披风,头发用发带梳成辫子,病后又瘦了几分,可一双眼仍是水盈盈的,像是这昏暗夜色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说说看。”霍逸摸了摸她的脸,语气不禁软了两分,却没有被她岔开话:“为何不走?”
  “听闻路上不太平,我害怕会又遇上在雁门时的事……”阮窈不知怎的,总有些心虚。
  “当真是你自愿留下?”霍逸听到这话,根本就不信,沉着脸道:“我怕你是被他诓骗了也不知道,你那时若肯随卫晖走,我自然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会让你出事。”
  阮窈闻言蹙起眉,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回又是被裴璋给算计了,一时没有出声。
  “你兄长呢?”他拉着她的手,又问了句。
  “阿兄随兵士一同去追缴叛军,还没有回来。”她如实回答。
  霍逸忽然想起什么,挑了挑眉:“你的龟还在我帐中……这回你随我回去,也该交还于你。”
  提起乞巧节那时抓的乌龟,阮窈有些不好意思:“小龟我才养了几天,以为你早将它给扔了,没成想你竟还记着。”
  “那一日的事,我自然
  不会忘。”
  他话中似有所指,瞳孔映着远处被风吹动的篝火,目光灼灼,随即低头想来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