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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作者:小睡狸奴      更新:2025-03-18 09:57      字数:3661
  
  阮窈被阿娘哭得头疼,最后万分无奈,只得老老实实随她出门。
  法云寺比邻着一条繁华街道,守有不少专为香客摸骨看相的算卦先生。
  阮窈穿戴考究,又是一身待字闺中的富家娘子模样,立刻便有眼尖的围上来招揽生意,捡着好话说。
  “娘子这是大喜之相呀!不得了……”
  她步子更快了,身旁的祁云却悄悄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竟问了句:“何喜之有?”
  算命先生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这位小娘子额心红鸾之气萦动,眉梢云霞之光环绕,不出百日必有天赐良缘……”
  阮窈听得无语凝噎,再见祁云当真有几分相信似的,连忙拉她走:“阿娘从前不是不信这些吗?如今怎的还迷信了……仔细被人骗。”
  她不悦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喜庆的话听听又有何妨?你那时候失踪,我实在没有法子,也来此处找人算过一卦,如今不也应验了。”
  阮窈想到自己那时从洞房凭空消失,也不由哑然。
  见她没吭声,祁云又幽幽叹口气:“事到如今,你跟他一场,也还算他有点良心……只是你与他到底无名无分的,你也别犯傻,倘若有合适的男子,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她被裴璋接来洛阳,可对此人仍没什么好感。总归人也不在了,自此后恩怨一笔勾销,向前看才是正事。
  “齐慎就不错……出身差是差了些,对你却是真心的,至今还未婚配呢。”祁云小声嘀咕。
  阮窈难得沉默了下去。
  这名字如今再听来,实在是陌生。
  上过香后,她随祁云去后街采买物件。
  正在道旁走着,四周忽然响起轻微的沙沙声。毫无预兆地,这骤雨转瞬就下大了,打在石板路上,溅起恼人的水花。
  马车停得远,二人也都没有带伞,只好狼狈地躲到旁边檐下。
  祁云连连叹气,幽怨极了:“出门时分明是个晴天,怎的说下就下了,洛阳这天气当真是不好……”
  雨势好一会儿都不见小,冷风吹得阮窈直缩肩,却也无可奈何。
  她今日原本该要去铺子里,谁知临时改了主意,重云只好替她跑一趟,否则也不至于被雨困在这儿。
  正在此时,对面楼阁里走出一名瞧着像是小厮的人,竟是前来为她们赠伞的。
  “阮娘子。”他恭敬地微低下头。
  “你是何人?”阮窈疑惑地问他:“我并不认得你。”
  “我们公子是娘子的故人。”
  见他并不直说,阮窈心中不喜。
  然而祁云冻得都在打寒颤,眼睛一直盯着这伞,她犹豫过后,还是收下了:“……多谢。”
  执着伞离开的时候,阮窈忍不住回头,恰好在楼阁上望见一个男子,顿时怔住。
  这人立于檐下,穿了身玉白色的衣衫,一张秀逸面孔,说不出的熟悉。
  二人目光相触,他勾唇一笑,灼灼盯着她,只令她感到一股强势的侵略感。
  阮窈面色不禁微微发白。
  ……竟然是裴琪。
  一到马车,她先让车夫将伞还回去。
  半刻后,车夫人是回来了,可手里仍拿着那两把伞:“娘子说的那栋楼阁,上头已经没有人了。”
  *
  彼时在裴府,阮窈栽在裴琪手里,而后又骗了他。
  这怎么能算是故人……仇人还差不多。
  她身边如今有重云相护,还有裴璋留下的其余人手,可仍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陆九叙也曾在书信里提到过,种种流言皆是由这裴
  琪让人刻意传扬。
  “这人显而易见是不安好心。”回去见到重云,阮窈紧皱着眉头:“他那时抓到我,说什么若我肯指认……公子,他就放我走。”
  说起这些与裴璋相关的旧事,她心中涩然,音调也随之变低了。
  重云冷笑了一声:“四郎君自小就嫉恨公子才学,不愿屈于人下。可他本身是个庸人,从前出事还不是指着公子替他摆平。二房的人本住在泸州,终究不会在洛阳久待。若公子名声尽毁,裴氏迟早是会落到他手上。”
  他顿了顿,紧接着更是目露不屑:“从前陛下赐下文书墨宝,四郎君也是要抢的。”
  阮窈默不作声听着,忽然缓缓说了句:“……还有人能从裴璋手上抢东西?”
  他闻言哽了一下,又看她一眼:“公子本也不想要罢了。”
  *
  未过几日,城中夜来风雨,淅淅沥沥的,几乎将马车竹帘也打湿了。
  阮窈正伏在车窗下出神,有幽咽的哭声从车外传来,时断时续。
  她拨开车帘,下意识循声望去,见到三三两两的百姓,此刻聚在河堤旁烧黄纸。
  “是自发祭拜公子的平民。”重云在车外低声告诉她。
  这几人中,甚至还有身穿孝服者,不断低语着什么,哭声让她心里一颤,连带着胸口也发闷。
  他们虽未成婚……但她或许也该为他服孝。
  然而阮窈心底至今也无法相信裴璋死了,总觉着他不过是先将她送回来,而他则一定还会有别的法子……
  她撑了伞下去,眼望着那黄纸在雨棚下悄无声息燃尽。
  直至这些百姓都走了,阮窈才转身要回车上。
  “窈娘。”
  这声音在雨中听来,甚至隐约有几分像梦里的人。
  ……可并不是。
  她没有理睬,而是自顾自上了车。
  裴琪一身白衣跟上来,途中还踉跄了一下,脸色薄红,乌黑的眸中浮着染着水雾,在车下望着她。
  盯着这张与裴璋有几分神似的脸孔,阮窈紧紧攥住衣袖。
  他似乎醉了,浑身都是浓浓的酒味,继而朝她笑了一下,居然就也往车上登。
  重云在车驾前,见状冷着脸拦下他:“四郎君请自重。”
  裴琪回头看了一眼,他所带的数名护卫便围了上来。
  “……四公子请上车吧。”阮窈盯着外头的人,忽然开了口,嗓音分外娇柔。
  她向重云微不可见地略一点头,他立时会意,缓缓退开两步,复又去驾车。
  裴琪在车中坐下,马车很快便开始驶动。
  他声音还带着微哑的醉意,目光却直勾勾的,不断在她脸颊、脖颈之上流连:“看来我兄长死前……将你照顾得很好。”
  “有话不妨直说。”阮窈透过微湿的竹帘,暗中留意外头的动静。
  裴琪似乎极轻地笑了笑,温润而微醉的声音忽然含上一丝恶意。
  “……他如今不在了……你一个女人家,又要怎样度日呢?”
  阮窈指尖猛地攥紧了,嗓音也变得有一丝冷:“四公子言下之意是?”
  他蓦地凑近了,温热且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在她颊旁。
  “裴氏族人终生都不会接纳你,而我可以……替兄长好生照料你。兄长从前再得陛下重用,也半点名分都不能给你。但你若跟了我,往后便不一样了……远要比同他在一起时好。”
  阮窈听得呼吸都滞了滞,肌肤随之泛起密密麻麻的小疹。
  而裴琪的目光中有种近乎狂热的亢奋,简直像是中了邪一般。
  她几乎下一刻就想呼喊重云过来将他扔出去。
  然而见到裴琪状似癫狂的模样,再咀嚼着他的话,阮窈还是强忍下恶心,试探着问他:“……大公子不能给我名分,难不成你就可以吗?你与他皆是裴氏郎君,家规也自然是一样的……”
  他迫切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又笑了一下:“让你知晓也无妨,我如今并未住在裴府了。”
  许是见她神色毫无波动,裴琪又说了句:“待得三皇子……”
  他醉眸微醺,然而说到一半又似是清醒了几分,猝然停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裴琪含着笑打量她,眉梢缓缓浮起一丝促狭,语气里是十足的恶劣:“兄长素来病弱……你与他在一处又怎能尽兴?不如让我和你……”
  马车已经驶出一段距离了,夜晚的街道寂静无声。
  阮窈无法再忍受,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不等他话说完,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她用了十成十的手劲,裴琪的脸颊也立即红肿起来。
  他被这啪的一声脆响打蒙,片刻后脸庞扭曲,整张脸都涨红了。
  还不等裴琪开口,阮窈就尖声道:“重云,给我把这个畜生绑起来!”
  第100章 相逢“……我是四皇子的侍妾”……
  戌时已过,陆府中仍燃着明烛。月华沿着长廊幽幽洒落,透出几丝冷寂。
  案上文书堆叠如小山,陆九叙撑着一只手,不住地揉按额角。
  “太后以宫中混入刺客之名,暗中换下羽林卫十四名将领,又调西军入宫换防……如今洛阳瞧着还算风平浪静,可宫中早是风声鹤唳了。”
  萧寄指尖掐入掌心,沉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