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目光冷漠：“可你本来就是死人了。”
  清水惠想要说的一番话梗在喉间，可她很快又振作起来：“我不是死人！我是得到了眷顾的人！现在的我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生活在世界上，除了只能在夜晚出门，我和生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真的是这样吗？清水同学。”
  “当然是这样！”
  “吸食人类鲜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会愧疚吗？会觉得不安吗？还是会在心底里默默评价口味的好坏呢？”清月垂首注视着锃亮的刀身，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对人动手。
  清水惠停止了狡辩，她觉得银发女生太可怕了，为什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除去一开始，被逼着吸食人血液时她有片刻的犹豫和愧疚，而一旦杀了人，就再也不会觉得罪恶，她甚至还会觉得老年人的血液口感真是太差。
  清月又问：“要怎么才能杀死你们？砍掉脑袋又或是钉穿心脏？”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就一定要杀我吗，我可以带你去山入的，你把那些尸鬼都干掉，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你了，结城同学你也说句话好不好，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死！”
  清水惠再一次死命地挣扎起来，不管绳索是否勒进皮肉，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她不想死，她还没有去大城市看一眼，她还没能成为偶像歌手，她怎么能死呢？！
  夏野预知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画面，他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不行，他告诉自己，他绝对不能害怕。尸鬼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不能对她们有怜悯心。
  如果他是这个心情，今川呢？她一定很坚定吧。为了寻求鼓励，紫发少年看向一旁的银发女生，意外地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几分迷茫。
  今川她也同自己一样吗？
  “亡者就应该沉眠于地下。”清月缓缓吐出一句话，将工作着的录音笔关掉。
  在其余两人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太刀贯穿清水惠的心脏，因为力道太重，刃尖从树干背后透出。
  清水惠低下头看着将自己心脏完全贯穿的长刀，试图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咳出一口血，力气从她的身体缓缓抽离，她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第二次死亡，在死亡之前，清水惠朝着夏野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结…结城…同学。”
  力气从冰冷的身躯里全部消失，高昂着的脑袋刷地垂下。
  清月缓缓抽出了长刀，带出无比刺眼的一道艳红。
  夏野死死咬紧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来。清水惠死了，死在他的面前。
  银发女生沉默地甩了甩刀，看见刃面上的鲜血往四周漾开，重新恢复成一片雪亮。她不能犹豫，不能迟疑，因为她要杀的绝对不只这一只尸鬼。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将太刀存放回储物空间，拿出【世界之书】，清月写下【送清水惠回她的墓地】。
  粉发少女的尸体便立刻从两人眼前消失，失去捆缚对象的绳索顿时掉在地上。
  夏野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刚刚？”
  “她回了她应当存在的地方。”
  少年想到银发女生之前说出的那句话，心中有了想法：“她的墓地吗？”
  “嗯。”清月收回世界之书，眼神还停留在沁着血色的刀痕上。就在刚刚，她亲手结束了一条生命，想到这，她垂放在两侧的手指颤了颤。
  夏野留意到了女生颤抖的手指，如果是这样，她走近女生身旁，握住对方的手。
  “我很感谢今川，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知道村子里还生活着尸鬼这种可怕的生物。你帮了我，帮了村子里的所有人。所以，不要愧疚，你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少年的体温就像是这九月的太阳，明明身处在漆黑幽冷的夜晚，却让人平白感到温暖来。
  “结城同学，谢谢。”清月收回视线，对着身旁的少年，发自真心地露出一个灿烂微笑。
  结城夏野明明知道时机不对，可是他怎么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耳根迅速变红发烫，连带着整张脸也烧了起来。他不敢再看银发女生，可握住对方的手却越来越紧。
  “结城同学，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得回家了。”
  突然想起的声音让夏野的脸庞开始飞速降温：“你要去山入那里对不对？”
  清月不意外少年能猜出她的打算，点点头。
  “我和你一起。”
  “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
  “不，很有必要。”我想和你一起。夏野没有将心里话说完。
  “会很残酷的。”
  “对你而言，不也同样残酷吗？”少年反问，又不待女生回应，他再度抓紧女生的手掌，眼眸诚挚而坚定，“如果必须要面对，那我希望，我可以和你一同分担！”
  清月注视着少年写满认真的瞳孔，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真坚定啊，热血得就像少年漫里面的男主角。”
  夏野脸颊泛红，可是态度依旧坚定：“你不一定知道怎么去外场村，有我在可以给你带路。”
  “那就麻烦结城同学了。”清月弯了弯眼睛。
  “不麻烦。”夏野轻声道，“我们现在出发吧。”
  说完他就拉着少女朝山入走去，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134章 尸鬼（五）
  两人本来就是朝着无人区前行， 也就不需要隐匿身形，结城夏野打开手中的手电筒，走出一段距离之后， 才反映过来自己还拉着清月的手。
  他们不过才见面不久，这样做是不是太冒昧了，下意识就想松开松开手， 但是转念一想， 既然清月没有直言拒绝， 那是不是也说明她并不介意这件事情。
  成功说服自己后， 夏野心安理得地牵着女生的手，一路朝着山入地区前进。
  居高临下地去看，村子并没有多大， 但真要用脚一步一步丈量， 从处决清水惠的密林中走出，一直到山入地区附近，花去了两人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两人止步，因为村子通往山入地区的道路被人为破坏。
  居住在山入的最后几口人死亡后， 那里便彻底成为了无人区，村民们也不会有前往那个地方查看的想法， 故而他们是除尸鬼群体外， 第一批发现的。
  “看来我们得从这儿翻过去才能到达那边。”夏野注视起面前由林木和泥土堆积起的高坡。
  “对你来说有问题吗？”清月轻声询问。
  “没有。”夏野摇摇头， 他还不至于那么孱弱， 只是， 他垂眸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到了这里， 一路紧握的双手却不得不分开了。
  少年主动松开手掌， 手指却似乎仍旧能够感受到残存的温度， 他定了定神：“我们过去吧。”
  “嗯。”清月点头，随即简单的一个纵跃就跳到了高坡上，站在高处往前眺望。夏夜，月明星稀，清月能够清晰看见几座简单的村舍，除去虫鸣，再无其他人活动的痕迹，联系到尸鬼只能在夜晚活动，她不由得猜测，是否所有尸鬼都像清水惠一样，外出狩猎去了。
  在她思考的间隙，夏野也成功爬了上来。
  清月看向他叮嘱：“你跟在我的后面，避免等会儿被其他尸鬼发现。”
  夏野身为男生，免不得带有保护他人的想法。可眼下却只能躲在女生背后，紫发少年面上点头答应，暗自却握紧了拳头，痛恨自己的无能。
  清月从高坡跳下，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夏野做不到那个程度，只能控制好步伐，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村舍。
  银发女生对夏野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她率先来到一座屋舍前，将耳朵贴近窗户，仔细听了听，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又接连将所有的房间听了个遍，确认此处一个尸鬼也没有，这才回头对夏野点点头。
  后者也松了口气，也不再刻意控制脚步，快步来到女生身边。
  清月挑了一个地势较高，视野比较开阔的屋子，打开了门，嘴上说：“看来我们还得花一点时间等他们回来。”
  夏野跟着她进屋：“他们这是去外面……狩猎了吗？”
  “估计是这样的。”清月在窗户上凿出了一个可以观察外部的窗口。
  夏野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望着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的清月，他坐了一会儿，最终难以抑制心中的好奇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清月也索性坐了下来。
  “你是如何成为驱魔师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清月竟一时间想不出答案。女生垂眸，思索自己要怎么回答。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存在与其说是【书】的合作者，不如说对方把自己当成了【锚点】。世界意识借自己锚定未来的命运，而【书】反过来借自己，【锚定】世界，更改原有的命运轨迹。
  只要【书】有需要，她可以是任何身份，警察、驱魔人、吸血鬼猎人……她当然不可能像夏夜坦白【书】的存在，心念一动：“我说是因为兴趣爱好，你信吗？”